第54章 Bosom

马上就是春节了,云蕾已经回去,她在我这住的时日虽短,但她的到来,就像在一湖平静的水面中投下一颗石子,在我的心头激起了不少涟漪。

她说我是泪冰的儿子,而且根据她的研究考证,给我提供了不少证据,但我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无论我的父亲或者母亲是谁,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我终究只是一个在孤儿院和农家长大的孩子。

对于曾经抛弃过我的人,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显赫也好,富裕也罢,我都不会对之有丝毫兴趣。

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假装的淡定,虽然我不承认,但我的心其实还是被打破了平静,像一柜码得整整齐齐的书,被打得凌乱。

而这时候,方香的一番话,又把这混乱增添了不少等级,就像在凌乱的书堆里又踢上了几脚。

她对我说,她将去参加一个富豪的征婚,已经报了名,而且通过了预赛,进入复赛了。她觉得富翁挺喜欢她的,她有胜出的把握。我很惊异,倒不是惊异于她的去应征,而是惊异她的坦率。

“希望你不要恨我。”

“不会。这是你的自由,我干嘛要恨你?”我说。

我的冷漠似乎刺伤了她,她几乎就要站起来离去,但她忍住了,我似乎看到她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

“是的,你其实从来就不爱我,我还担心你受了伤呢。看来我的担心真是多余。”

“确实有点多余。”我说,“既然选择了离去,担心与不担心有什么区别呢?你担心的不是我到底会不会难过,而是让自己良心能够好过一点而已。现在,你的良心可以好过点了,因为我没有难过,可女人的占有欲又会让你难受,因为女人,总希望自己离去后,男人还为她们要死要活,这样虽让你良心上不太好受,但虚荣心却可以得到极大满足。”

“李诗云,你也别怪我,要不是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会去走这一步路。”

也许吧。我把所有的尖酸刻薄都收拾起来,平静的对她说:“你说得对,这事并不能怪你,是我让你失望了。但也并不能因此就断定我不爱你。至于到底爱不爱你,我自己现在也弄不清楚,但总之,我确实没有结婚的打算,更不会为了结婚而去做房奴,或者重回那让我无比厌恶的日本企业。”阿梅丽·诺冬在《诚惶诚恐》中同情日本女人,但她又说,日本男人其实比日本女人更加不幸,因为女人还可以通过结婚摆脱日本企业。我不是日本人,犯不着去受这份罪,好不容易逃离了它,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你真的不怪我吗?”

“真的不怪你,我只希望你如愿以偿。”

“谢谢。”她说:“我会永远记着你。”

“谢谢。”我说。

她离去后,我合上正在读着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我并不悲伤,我知道我并不爱她,但我的心却有些空。这种空,就像鸡蛋壶被刺破一个小孔,把所有的蛋黄蛋清都从孔中抽了出来,轻飘飘的毫无质感。

我真的不在乎。

也许我该如释重负。

但无论如何,曾经的女人离去了。一种深深的孤独感还是包围了我。

我也能够理解她,人各有志,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虽然追求到手的未必是真的幸福。这个世界,世俗的人总是占大多数,所以我一点也没有要瞧不起她的意思。但她显然并不这么认为,我看见她离去的时候哭了,她当时的感情一定非常复杂,绝不仅仅是愧疚,绝不仅仅是伤感,也绝不仅仅是屈辱。

但孤独却是注定的。我觉得孤独就好像我的一种宿命,我从一出生,被父母抛弃的那一刻(或说被人为的从父母身边抱走)开始,我就注定了一生的孤独,这种孤独,甚至在和楚玲最热恋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消失。

如果这时云蕾还没有离去多好。孤独有时候是无法消除的,但却可以排遣,就好像癌症病人吃止痛药,病痛并无法消失,但却可以抑制,或说麻醉。

我打开电脑,QQ窗口弹出云蕾的留言,她已经回到家乡了。她是去家乡过年的。方香没有在线,也没有留言。

Bosom不在,她已经有很多天不在了,看着她头像灰灰的颜色,我只能无奈的摇头。进她的空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的空间里一片空白,没有签名,没有相册,也没有日志,看她的空间,不能对她有任何的了解,更别说想知道她的心情了。

但我的脑海中却有她的样子,这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却总是那么温馨,那么美丽。有一天,我忽然惊觉,在这影像里,竟多多少少有楚玲的影子。

她是我多年的好友,是我最聊得来的网友,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每次与她聊天,都是一种很愉快的经历,尤其是当我烦恼孤单的时候。在这个人与人之间日渐冷漠的时代里,能有一个聊得来的网友,也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你可以敞开胸怀与她聊,把一切的烦恼忧伤告诉她,却不用有什么顾忌,有什么担心。

别看这个世界越来越热闹,娱乐的方式日新月异,其实孤独感是现代人共同面临的困境,也许我们身处热闹喧嚣的场地,也许我们正寻欢作乐,可心灵深处的寂寞却始终无法排遣,而身周的人,无不现实,无不冷漠,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知心话的人。于是只能以远在天边的人为知己,聊天,网恋,一诉衷肠……但结果,我们便更加孤独。

但我们还是要选择这种方式,因为这是对自己伤害最小的,毕竟,现实中大家都很忙,自己的烦恼还无处可诉,谁有那个闲心听你诉苦呢?如果你找人说话,却碰到一脸冷漠,一眼不屑,那多么尴尬,多么难受。

在网上,至少我们看不到别人不耐烦的脸。

也许我们只有在那个虚拟的世界,才会裸露自己的内心。

Bosom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朋友,你不需要她的时候,她绝不打扰你,你想倾吐的时候,她绝对认真的听,而且说的话,总能给你无限安慰。

也许这段时间,我上网上得太少了,所以她也不常登录了,这时候,我多么希望她能在,她的窗口能闪烁起来。我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问她的电话号码呢?如果有,我现在至少可以打她的电话了。

我甚至从来没有过的有了想见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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