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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鬼如同一块木头一样站着。
动都没动，捏着剑柄的那只手也早已放松下来。
整个人呈现着放松状态，双手垂下。
连眼珠子都不转，只是盯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硬生生提起手中的一点寒光朝着自己胸口刺去。
白皙的手与寒冷的刃在即将触到衣物隔着的那层血肉彼岸前，就像是被突兀噎住一样，僵在易鬼胸膛前一毫米的地方。
毫无疑问，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导致这柄短钢瞬间突破刺入血肉之中。
然而它的主人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墨杜莎与易鬼几乎是以脸贴着脸，双方都可以感受到那微热的鼻息。
她极为认真地凝神注视着易鬼的那双瞳孔。
「胆子很大」
「其实我现在慌得不行，只是尽力压下来没有全身颤抖」
易鬼以极为冷静的口吻说着，根本无法让人联想他所说出的话里的自身目前的状况。
「所以请你现在能退后到我身前三米以外……不，五米以外，让我好好呼吸一下，可以吗？」
墨杜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脸，随后嘴角翘起一丝微笑，款款朝后退步。
这一抹微笑很显然足以俘获诸多男人的心。
但易鬼没有心思去欣赏，而是缓缓侧目看向旁边的夜景，目不转睛地盯着洒在地面上的白露霜般的月光。
随后他似乎憋不住的样子，如同阀门一松，从轻松立即转变到僵直随后又切换到松弛。
中途夹杂了几个急促的短呼吸和深深的长呼吸。
「扑哧……呵呵呵……」
墨杜莎用手掩着嘴，不停地笑起来。
「我还、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怎么可能……只要是活着的，一定就会害怕……这是天性」
「天性？」
墨杜莎的脸色微微红润，与易鬼的苍白形成对照。
「恶魔也有天性吗？」
「别这么就否定恶魔啊……恶魔也是生出来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最怕什么？」
易鬼耸了耸肩，露出带有无奈的自嘲笑容。
「那还用问，黑鼠当然是最怕死了」
「不啊，我在问你最怕什么」
墨杜莎轻轻摇了摇头，用认真地口吻问着。
易鬼沉吟了一会，忽然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作出了敲定的模样。
「怕死」
「诶？」
这下轮到墨杜莎惊讶了。
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真正的惊讶。
「不应该啊，我本来还等着你说些什么为了某些东西更重要之类的话。结果怎么能是怕死呢？」
易鬼抬起手摸了摸脑袋，注视着天空中清冷的月光。
「不管怎么说，或者是怎么问。无论是谁都不重要，第一反应肯定是怕死啊」
「可是……」
墨杜莎似乎噎住了一般，半响说不出话。
「你看，就算再怎么说，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就好像我问你一样，你最怕什么？脑子中肯定也第一时间会想到死吧？」
她突然叹了口气，略微失望地笑了笑，里面还夹杂着自嘲的味道。
「也对，说出不怕死反倒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我感到有些落差而已」
「什么落差？」
墨杜莎抬起头同样注视着天上的那半轮月。
「只是从那天注意到你开始，面对找上来的人总是挂着一副酷酷的冷表情。加上调查了你的资料和实力之后，总觉得一问到“怕什么”这种问题。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说出『怕死』这种话」
「总感觉你更像是那种……嗯……故事里写的那种颇有理想的那种人物，一定会说出不俗的话，诸如『害怕同伴受到伤害』『害怕不能变强』这样的带有感觉的话……」
易鬼收回注视月的眼，转向看着墨杜莎。
他摇了摇头。
「你也说了，那是故事里写的」
「是啊……故事里写的，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不存在的，对吧？」
墨杜莎的语气从失望中转变为了俏皮的少女感觉。
「最后一个问题，开问！」
她竖起纤细的食指，眨了眨左眼。
「为什么你肯定我不会杀你呢？五秒回答时间！五、四……」
「因为，真正准备要去杀掉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特意去讲话的。就好像握拳的同时不可能笑得出来一样，杀人的同时还废话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能杀人，而只是被杀掉而已」
「嗯哼，回答正确！在大师和院长的干扰之下杀掉你的确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呢！」
墨杜莎弯了弯手指，表示赞同。
满意地抿嘴笑了笑，她伸出中指。
「最后第二个问题！」
「刚才那个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墨杜莎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
「你听错了，那个是『最后的第一个问题』！好，那么请回答」
她露出了魅惑的眼神，同时伴随着少女的天真笑容。
这二者似乎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地方同时浮现的，但此时出现了。
在墨杜莎的脸上。
「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请到你这样的仆从呢？」
「额……」
这点易鬼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时不时地盯向脚下的地面。
这……要怎么回答？不然你去抓一个恶魔回来？
「你的话……去抓一个恶魔回来吧，然后签个契约什么什么的……这方面我不太……」
「诶？那既然这么麻烦的话……」
墨杜莎渐渐一步步靠近过去。
瓜田李下，月明星稀。
黑衣少年目睹着一位黑发少女款款朝自己走来，同时脸上挂着一种无助的天真表情。
「不如……你来当我的仆从吧？我可不会让你跪着道歉或是睡不安稳之类的……可能还会有特殊的奖励哦……」
墨杜莎轻轻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边。
「来，考虑一下嘛……」
易鬼感觉到脸色有些发烫，他立刻转过身去，面对着月光。
「那那那那、那个……很、很抱歉……我暂时没有去别的地方工作的想法」
作为一个对情感处理方面堪称是白痴的易鬼，他的榆木脑袋对于此时的情景只有转过身不去看。
以免烧着。
「对、对了……你今晚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么些话吧？顺便来吓人？」
易鬼平复了一下呼吸，微微瞥向后去，感觉到没有人在自己的身后了，随即转过身来。
墨杜莎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不停地摇着手，肆无忌惮地笑着。
「不啊……只是、只是感觉自己调查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收获似乎很亏。决定亲自出手来试探一下你的实力，说实话，你不反抗这点让我有些没想到。不过……」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些疲惫。
「总的来说还是有些收获的……总比之前的多。不过，我可不会放弃对你的跟踪哦」
易鬼无可奈何地笑了下。
「请便，还有，天黑了」
「是啊，晚安」
墨杜莎转过身的同时突然又停住，背对着易鬼竖起了一根手指。
「啊对了，忘了提醒你一下，等会可能会有个人来拜访这里」
随后，她缓缓走着，消失在夜色中。
易鬼彻底松了口气，跌坐在了门阶上。
「真麻烦啊……做人不是挺累的吗……？」
坐了一会，他起身伸了个腰。
「毕竟我是中途做人……累一点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三下五除二将屋门关紧。
徒留夏夜的清风和月光在门阶上照着。
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一夜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