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岁数？」
尼法洛面无表情地对着一堆散开的微小颗粒般的零件说着，就好像是对自己说。
旁边的易鬼脸色苍白地拼弄手中的彩色方块。
「十九吧……或者十八差不多」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并且开始有汗珠顺着颊边线条一路滑至下巴，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
「姓氏是安杜马里吗……？」
一边说着，尼法洛开始动手处理着那堆颗粒般的零件材料。
铭文在他手指间跳跃，淡淡的蓝光映在他瞳孔中的潭水深处。
「嗯……」
易鬼抿着嘴，又一次拼乱彩色方块，颤抖的手指重新开始交错使其复原。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次序；手法和速度开始有细微的变化。
漆黑的眸子里映射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潭死水，或者说——沼泽。
「泽普西尔还是莫雷洛？」
泽普西尔与莫雷洛，黑鼠魔族在魔界的主要聚居地。
除了哥布林、牛头怪之类的低级恶魔之类，基本没有人会去涉足这地方。
甚至知道还有这片地方的人都少之又少。
易鬼深呼吸了一下，方块上斑斓的彩色都已经变得微微暗沉，带有水渍。
「两界湖」
尼法洛的手停了一下，同时朝着易鬼那侧目着。
很快又收回眼神，继续开始处理零件。
他的停顿动作和看过去的眼神收回的很快，类似于刚弹射出去的轴被立刻收回。
「父母姓名？」
「没有」
「你是孤儿？」
尼法洛淡淡地说着，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感觉丝毫不为这类事情而感到奇怪。
「那么是谁给你给你取的名字？」
随着一阵青光大放，尼法洛的两只眼都被染上了翠绿，一个微小的银色方块在他面前的半空悬浮着。紧接着从他的袍子中掠出一点黑影，银色方块的形状被破开来，从最外的一层开始有无数的印痕将其削开。
就好像在雕刻石像，尼法洛的左手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残影带过。
正在演奏无声的乐典，魔器的终章。
「收养我的人……一个老头子。他说见过我的父母，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哦，是吗？」
尼法洛盯着眼前的银色方块，本方形的模样被渐渐切割剥离开，成为一个圆柱形，上面盘着无数的铭文图案。
已然不是银色，而是盘结起来的黑线在上面将整个圆柱包围起来。
「然后呢？」
易鬼的脑袋开始轻微摇晃，身体同时朝着一面倾斜。即将跌倒的那一刹那又立刻用手支撑住，但整个人却无法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
「女人叫林娜……生我的时候死了。男人不知道，但是姓安杜马里……」
突然，整个房间内都充斥着刺耳的刀尖掠过地面的声音。
尼法洛的左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将右手伸出，朝着脸凑过去轻轻一点。
嫣红的水晶在空中滴落，接着他的左手一接。
银色圆柱上的黑色纹路中开始盘着暗沉的红色，渐渐开始压缩变扁。
「你的戒指呢？」
「不知道……丢了吧……」
易鬼一脸凝重地说着，压制住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呕吐出来。
因为没有埃癸斯之戒，从进入这里开始，一直就承受着无形中的疼痛。
他的手指上并没有带着那淡淡的蓝色荧光，而是苍白毫无血色。
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内脏中，发出的心跳声易鬼感觉就像贴着耳朵一样，清晰可闻。
「当啷……」
一声清脆的细微碰撞声，带着回声响在每个人的耳里。
尼法洛的双手早已垂下，暗沉的黑袍没动过似得。
一枚银色的戒指上带着淡淡的紫色荧光，躺在易鬼的手边冰冷的地面上。
「我帮你找到了」
「额……哦」
易鬼颤抖的手抓着这枚戒指，戴在手指上。
下一秒，他如释重负地靠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身上一直伴随着的那股寒冷被驱散不见，渐渐有暖意从下而上传递着。
他抬起头。
「谢谢……」
「昨晚的事，我知道」
易鬼的神情从刚才的如释重负又转变成凝重。
他支撑着站了起来。
随后又有一声沉闷的肉体碰向地面的声音。
他跪着。
尼法洛冷冷地看着易鬼。
「他们不会处理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后，易鬼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转变，仍然是带着正襟危坐的态度。
「你的条件」
易鬼很明白，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永远都没有免费的东西。
尼法洛沉默地盯着易鬼的瞳孔。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纯粹的意味，互相直视着。
「那个潜入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
「什么关系」
「朋友」
「那么你准备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尼法洛淡淡地说着，表情很随意。
「我不会要求你去杀人，也不会让你去自杀。而我要你的时间」
「我曾跟你说过，我的时间不多了」
易鬼沉吟了一会，很显然在思量着『代价』是什么。
「是摄取我的时间吗？」
他将尼法洛所说的『我要你的时间』理解为使用魔器将对方身上的青春转给自己。
「这样的魔器我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
易鬼的表情显然不信。
他不信一个十五岁就能做出暂停时间的魔法器的人，到了如今四十多岁做不出剥夺时间的魔法器。
尼法洛一直是站着对易鬼说话，而这下，他也跪了下来。
与易鬼面对面。
易鬼惊讶着，并且不解。
「为什么……」
「五年，给我你五年时间」
尼法洛一字一句地说着，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要你学，跟我学」
「什么……意思？」
尼法洛紧紧地盯着易鬼的眼睛，想要化解他瞳孔中惊起的波澜。
「做我的门徒」
事情朝着反方向转，他眼中的波澜并不平息，而是几乎要跃出来。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很认真」
尼法洛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紧张。
「比我优秀的专门为魔法器而去做的年轻人有很多，为什么选我？助手的话还可以勉强一下……但门徒，我真的无法理解」
「我没有时间，没有时间去找，这片大陆太大……太大了……等我回过头来，发现想要找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了。你明白吗？而你目前是最合适的人选……年轻，精神力等等……没有时间，你明白吗？」
尼法洛眼角边爬着的些许皱纹和两鬓边黑发中的斑驳发丝，配上他有些快的语速。
事到如今，易鬼实际上不答应也得答应，答应也得答应。
毕竟，华洛的事情……
不得不说，尼法洛的心计……但纵然此时，尼法洛的神情还有语速都表明了他此时的有些紧张。
易鬼深呼吸了一下。
「老师」
就此，魔器大师尼法洛得到了一个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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