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银海都动乱了。
黑道、杀手、佣兵、政界、境界、商界，乃至小姐们和常在狗街摆摊的大婶都多多少少的受到了影响。
就连天气，也开始逐渐转阴了，虽然很少小雨，但天总是灰蒙蒙的。
又到了杀手杀人的旺季。
斑马也没闲着，他得工作，否则他会更加痛苦。
似乎是在杀掉了王爷之后，斑马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或许是因为王爷的死让斑马卸去了一些焦虑，而在这些焦虑之外也确实存在的问题就慢慢的浮出了水面，露出了它们真实而残忍的模样。
斑马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梦境，已经彻底沦陷。是被揉碎了的黑和红，是被撕裂了再重新糅合拼凑起来的恐惧、悲伤、内疚……和欲望。
那些梦里出现的片段潦草、杂乱、但每一种痛都是那般残忍的清晰！
斑马的黑眼圈没有再加深，因为已经没有更黑的余地了。
前所未有的，斑马热爱起了他的工作。但总是失误，尽管目标都是一些小角色，但斑马还是频频失误，前所未见的失误。
好在，有安儿在。
在杀掉了五个达到【猎杀标准】的目标之后，安儿对斑马说：“斑马师傅，你该休息了。”
“还早得很。”斑马强颜欢笑，然后继续接单。
天大概连续阴了一个星期，斑马知道它还会阴很久，王爷的死会慢慢的发酵出无数明面上或暗地里的烧杀抢夺。
有很多人会死。
会死很多人。
但这跟斑马无关，跟他有关的只有工作和……极恶。
事情总要解决的，只是他还得给极恶一些养伤的时间。
于是，斑马陷入了好似遥遥无期的循环、等待。
接单、杀人、噩梦、接单、杀人、噩梦、接单、杀人、噩梦、噩梦、噩梦、噩梦……
过了多少天？斑马已经不清楚，大概有半个月，或者更久，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的确很可怕，否则斑马不会到心理诊所来找这个“老朋友”。
两人面对面坐着，陈医生的右手不断的翻转着手中的钢笔，楼下有一个小护士正在忙碌着，不是上次的那个、也不是上上次的那个，比她们都还要漂亮，漂亮的像是电影明星一样。
难得的，斑马却没有注意到。
“说说吧。”陈医生手中的笔停在半空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直想要了结我和我宿敌之间的事情，那天晚上，在梦里、或许是在梦里……”
……
那是一个废旧的仓库，印象里，我好像真的来过。
极恶就站在我的面前，大概有不到三米远，他在笑，我知道他为什么笑，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不再探究极恶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的原因，我只知道这件事情该结束了。
总有一个人要死，我虽然活得很累，但我还不想死掉。我相信极恶也不想，虽然他总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能看出来，在小明和山爷葬礼的那天我就知道，极恶绝对不是一个变态可以完全不顾及自己生死的人。
“伤好了？”我这样问，想不到其他寒暄的话，或许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虽然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不过问题不大。”极恶笑着，他总是笑，我很嫉妒他眼中的那份狂热，即使那份狂热常常让他陷入危险的禁地，但他能很真实的感受到……他活着。
“不如我们改天再约？”我当然没有真的这么想。
“不用。”他说：“这样很公平。”
干！
我挖了挖耳朵，有些痒，这个家伙每一次都提到公平这个词，实在是有够烦人的，哪里公平？怎么会公平？
他想要厮杀，所以他能厮杀中感受到快乐，而我呢？我根本找不到与他厮杀意义！
活下去？
对，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我扭了扭脖子，拿出了枪来，每一颗子弹我都有精心的擦拭过，难得的，我还把我的枪重新拆卸清理了一遍。
我开枪，我知道没那么容易打中他，可我还是要开枪。
我最近总是在开枪，有些时候对着人、有些时候对着西瓜、我不喜欢西瓜、我喜欢榴莲。开枪是有后坐力的，所以你在开枪的时候必须要绷紧你的肌肉，但子弹射出的后坐力还是会让你紧绷的肌肉颤抖。
会发痒的。
我以前没有过那种感觉，或许是在我开枪的时候都太专注，这种感觉能让我觉得真实，很细致的真实，我喜欢那种感觉。
我现在改用后坐力更大的沙漠之鹰，就是原本雷霆的那把，杀人夺剑，武侠小说里不是常常这样写吗？
我打光了我枪里所有的子弹，没有一发命中极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是肉搏的话，我大抵也不会是极恶的对手。
妈的！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来找死的吗？
不出意料的，我被极恶轰到吐血！但就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为什么毫无准备的来到这里。
他妈的我根本就是在梦里！
极恶打我一点也不痛，我也尝不到血液的咸腥味，就好像是在拍电影一样、一切都是假的……或者应该说我像是一个被下了指令的NPC，比起先前那些噩梦，这个梦简直能算作是美梦了。
“然后呢？”陈医生手中的笔又开始转动。
“然后？”斑马抬了抬头，用手蹭了蹭脸颊上的胡茬子，有些痒。
然后我就慢慢的失去了知觉，我以为这个梦要醒了。
真的醒了。
然而，我醒过来的地方却是一间医院。
正规的医院。
我的身上缠着绷带，手上插着针头。
我伸手拔掉了那针头，走到镜子的旁边，我身上真的有很多淤青！
发生了什么？！
我快步走到窗子的旁边，一把扯开了窗帘，阳光格外刺眼，烧痛了我的眼睛，我好像看不到外面世界，只有一片被烧着了的灼热。
我焦躁起来，非常焦躁！
于是我抬起拳头，一拳打碎了玻璃。或许是因为动作太大，我的下腹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钝痛！
该死的！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受得伤？
那股钝痛在我的胸口越来越重，刺眼的世界似乎开始慢慢的变暗，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跑来，我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大概是在骂我是个疯子之类的话。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大概是个小护士吧。
“漂亮吗？”陈医生问道。
“不知道，我没有看清。”斑马强颜欢笑的说：“如果漂亮的话，我也许会原谅她骂我疯子的事情。”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嗯……”斑马沉吟了片刻，说道：“大概是昏过去了吧。”
陈医生挑眉，并不是很明白斑马口中“大概”这个词的意思，但却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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