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夜晚,克拉蜜要入睡前,她犹豫著要不要将下午阿尔蒂尔告诉她的荒谬事告诉列昂尼德。「今天阿爾蒂爾跟我說了一件事……」

「甚麼?」回應有些心不在焉,列昂尼德正躺在附了一层被铺的地上,双手压在后脑勺、双眼盯著墙边的蜘蛛网发呆。

「算了,就是個誤會。」她吐了口氣,「實在太荒謬了。」

列昂尼德坐起身,伸了個懶腰,「說吧,你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呢。」

「我……對了,離開這裡之後你想到下一個目的地了嗎?」

對方哈了一聲,「想轉移話題嗎,好吧……我是有些想法,不過──」

「啊──」!

这时房外出现凄厉的尖叫,列昂尼德瞬间从地上跳起來。

尖叫声是韩加的,紧接著是物体的碰撞、脚步、咒骂,以及金属撞击的声音。

列昂尼德找出自己的武器,「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

「别乱跑。」阿尔蒂尔忽然闯进房里,他的脚步稳健快速得令人不敢相信前段日子他还是这样虚弱,紧跟在阿尔蒂尔身边的竟是浑身是血的狄斯巴,狄斯巴进房一见克拉蜜就朝著克拉蜜投以敬畏的眼光。

阿尔蒂尔对克拉蜜说:「殿下,是泰尔派来的人,他们找上来了。」

克拉蜜甚至没想通出了甚么事,阿尔蒂尔就拉著她要离开。

列昂尼德皱眉,「这是在做甚么?阿尔蒂尔,你要抛下其他人吗?」

「男爵,不要冲动误事,这里有更重要的任务,你必须护送我和皇储回到锋都。」

「去你的诸神,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甚么?」

阿尔蒂尔诧异地看了眼克拉密,转头又说:「我没时间解释了,你如果想死便去吧。」

狄斯巴赶忙拦住列昂尼德,「孩子听他的、别碍事,我的兄弟们会替你们争取时间,你们快走。」

列昂尼德相当不乐意但狄斯巴态度强硬不容他拒绝。

他们离开房,没多久便在路途中遇见了玛琳达,玛琳达还穿著单薄的睡裙,头发散乱、手中握著把刀,神色是惊惧不定的苍白,她的脚边还躺著腹部被利器捅出了个窟窿的骑士,骑士伤处的血流了一地、沾上玛琳达赤著的脚,玛琳达浑然不知。

狄斯巴一把抓住了他女儿的手腕继续走,他们相当幸运,过程中毫无阻拦的来到了马厩,狄斯巴将女儿推到列昂尼德怀中。

玛琳达这时总算回过神了,「父亲――列昂尼德,你放开我,我不要离开!」但列昂尼德不顾玛琳达的挣扎硬是拉著对方上了马背,阿尔蒂尔则与克拉蜜各乘一骑。

「玛琳达,听话。」狄斯巴不舍地看著自己的女儿,眼底有著不舍,但很快移开,「列昂尼德,替我照顾好玛琳达。」

「我答应您。」

「我不要、不要让我一个人走!」玛琳达尖叫咒骂著,但列昂尼德挥动已经策动马匹朝著树林密集处跑去,将狄斯巴等人远远抛在身后,克拉蜜以为玛琳达会持续陷入疯狂,但少女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尽管还留著浓重的鼻音,但语气中的怒火散去不少,「我恨你列昂尼德,我恨你们。」

「靠著我的肩膀睡一觉吧。」

「列昂尼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我恨你!」

「听到了。」列昂尼德拍了拍坐在他马背前女孩的头,「但你的音量比蚊虫还弱,快睡,睡醒了才有力气恨我。」

列昂尼德领著他们往怪石湖的上游处走,他们速度不减,甚至在玛琳达安分后又增快了些。克拉蜜不知道列昂尼德的目的地在哪,她只能吃力地跟上,与她并骑的阿尔蒂尔显然是顾著她才放慢速度,她竟然成了累赘。

他们一直到马匹虚脱才停下来,短暂休息、捕了河中的鱼充饥,接著又是赶路,所有人不发一语,耳边只传来风的呼啸、规律的马蹄,当列昂尼德确认他们暂时安全后,乘载列昂尼德与玛琳达的马已经累垮了,克拉蜜连同其他人下了马,她的大腿两侧破皮、双脚有些麻木,在玛琳达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一个被树丛遮挡的山洞中休息。

列昂尼德料理著食物,接著进行了两天以来首次与阿尔蒂尔的交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阿尔蒂尔盘起腿审视裤管与破损的鞋子,「虽然尤瑟的反应已经让我有了猜测,但我对你的无知还是相当惊讶。列昂尼德,你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吗?」列昂尼德动作一滞,阿尔蒂尔继续说:「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通缉你的人是法赛鲁大公,戴伦以为你暗地里向埃尔夫伯爵泰尔投诚,将尤瑟献给了泰尔。实际上在遇见你们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埃尔夫的泰伦――」列昂尼德思索半晌,摇摇头,「我不懂,这又与尤瑟有甚么关系?尤瑟,你有惹到那个人了吗?」

坐在一边的克拉蜜冷不防被问到,犹豫下,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但我想這一切都只是誤會。」

「尤瑟是皇帝陛下的儿子,身为原先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泰尔又怎么会甘心将王座拱手让人?」

列昂尼德双眼瞪了老大,视线在阿尔蒂尔与克拉蜜身上转啊转;玛琳达刚捡了些木柴回来,听了这些话惊讶得怀中物品差点拿不住。

克拉蜜赶忙说:「阿尔蒂尔,请您别再这么说了,或许我真的与年轻时的皇帝陛下外表相像,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皇帝的孩子。」

「不会错的。」

克拉蜜叹了口气,尽管心中不认同,但还是说:「说不定我只是陛下兄弟的私生子。」

不管克拉蜜怎么想,阿尔蒂尔脸上的表情显示他认为自己才是感到困扰、无奈的那一位,「尤瑟,你不会是皇帝陛下兄弟的子嗣,暴君赫诺巴尔杀了他们,早在你出生的年龄。你身上的血脉无庸置疑,哪怕你的母亲只是个平民、你是个婚生子,泰尔依然无法撼动你的继承权。」

克拉蜜忍不住看了眼列昂尼德,她其实不确定自己想要从列昂尼德那儿得到的甚么反应,但列昂尼德在经历过最初的惊讶后故态复萌,脸上的笑容是调侃,全然不将阿尔蒂尔的话当作一回事。

不知怎地她心下安定不少,也有了向阿尔蒂尔坦承的勇气:「阿尔蒂尔,您说我长得像皇帝陛下,但在您之前,人们都说我长得像是母亲――听我说完,这并不是辩解,我的母亲是已故的青藤堡女男爵琼安,母亲虽然在我年幼时过世,但我依然记得她的长相,我确实与她生得极像。」

阿尔蒂尔瞪大眼,「青藤堡的琼安?我不敢想像她忠贞的女性会背著自己的丈夫有了私生子……不可能。」

私生子。

克拉蜜压下了心中的苦涩默认了这个新身分。

她原先想将事情的真相、关于她的性别、她的家庭以及诅咒一股脑儿的都告诉对方,但阿尔蒂尔理所当然认定了她是一个非婚生子竟又在一瞬间打消了她坦承的念头。

对于那些吊诡的经历,米连安不相信,波尔达――很可能是为了诱骗她才假装相信,她也不想逢人便解释这些难堪事却又落得无人相信而遭人耻笑的地步。

阿尔蒂尔收拾起了失望错愕的情绪,半强迫的说:「尤瑟,不管你是不是我们在找的孩子,但我们找了十年,不能因为这一句解释就放弃任何可能。你还是得跟我进宫一趟、在众人的见证下由主教测试你与陛下的血脉、是否是一对父子。」顿了下,脸色又软化为平时克拉蜜最熟悉的和蔼老者,阿尔蒂尔对她动之以情,「孩子,我不是要你迫于一个皇帝的身分而不得不进宫成为众人的资谈,请你体谅一个日夜盼求寻回爱子的父亲的心。如果你想拒绝皇储身分、拒绝这一切,也给我们十足的理由让我们对你死心吧。再说如果你确实不是陛下的孩子,这一场公开的测试也可以打消包括埃尔夫伯爵在内的皇族对你生出歹心。」

克拉蜜松了口气,「好,我跟你进宫接受测试。」但她肯定结果会让帕卡洛斯的皇帝以及阿尔蒂尔失望了。

他们在玛琳达与列昂尼德的注视下达成了协议,列昂尼德对她的态度与往日毫无二致,有时甚至会拿自己身世的争议开玩笑,但玛琳达像是认定了她就是个帝国的皇储,拘谨又恭敬。

阿尔蒂尔则是没有改变前段时间对她的指导工作,当阿尔蒂尔揭示了心中认定她是帕卡洛斯皇帝儿子的执著后,克拉蜜也了解到对方的目的,阿尔蒂尔力图在最短时间让她具备一个合格的王族甚至是一个王储应有的常识。

她服从了对方的教导。与固执的阿尔蒂尔再出现争执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额外的学习对她也没有坏处。

减损一匹马后他们两两共骑,分别让骑术较优秀的两位,阿尔蒂尔与列昂尼德负责操控马匹,阿尔蒂尔正是把握这些时间对她授课。

他们前行的速度减慢不少,气温则随著他们逐渐向北前行而转凉,克拉蜜庆幸他们可以因此减少流汗,不让身上这唯一的一套衣服再增添可怕的气味,她也是四个人中唯一注重清洁的那一位:会定时在身上衣服沾染到食物痕渍时到河边用水清洁、避开他们擦洗私密部位,列昂尼德知道她对于洗漱的坚持,玛琳达则是尽可能小声的咕哝:「真是爱干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女人呢。」

这一天他们刚绕过一个小丘,克拉蜜照例要到湖边洗把脸,绕过树丛却看到一位浑身狼狈地男性蹲低、整个身子几乎要弯进河中牛饮河中的水,对方相当警觉,她还没想好要避开或者做些甚么,对方已经倏地跳起身,动作一气呵成,紧绷的肌肉与跃动自如的身姿,最后是铠甲、罩在铠甲上的外衫在胸前处绣有家徽――这是一个受过精良训练的骑士,虽然目前陷入的窘境。

「是谁?――你、你……原谅我,我吓到你了吗?」

凶狠戒备的气势骤变,对方面红耳赤,黑色的眼珠不自然地眨了好几次,是在闪躲他们视线交错,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地,这让克拉蜜注意到对方其实相当年轻,可能与列昂尼德同年纪。

但这没有让克拉蜜放心,一个骑士,那个叫作泰尔的伯爵认定了她有危险,派了自己底下的骑士来抓她,谁知道这一位是不是其中的一员,他可能掉队也可能他们的队伍就在附近――

克拉蜜摇了摇头,「并没有,我想我才是吓到您的那一位。騎士大人,请原谅我的冒失――」

「等一下!」对方朝她走近一些,「你不应该在这里,最近这一代并不安全。」

对方说的应该就是泰尔派出的骑士了,「谢谢您的好意,我会多加留意。」

「尤瑟,你可以帮我洗一下袋……」列昂尼德忽然走了过来,见了一边的陌生人不禁愣住,「这位是谁?」視線看似不經意的移到了騎士胸前的族徽,族徽被泥土與血跡以及破損遮掩了大半,克拉蜜驚訝地發現她足夠了解列昂尼德,那表情看似沒有變化、身上端著懶散隨興氣質,但與她同樣生出了警戒。

至于骑士的身分。这一点也是克拉蜜在好奇的,她当然回答不出来。

骑士说:「在询问我的身分之前,你应该要主动告知你的身分。」

列昂尼德眼也不眨地说:「我是白岛的赫拉斯,你呢?」

骑士冷笑,那种刚才在克拉蜜面前收敛的战意又一次燃起,话语流利,语气冷冽,「容我告知你,白岛的赫拉斯前些天死了。就在克拉米亚城。为了赢回他的情人发起一场决斗。无数个见证者亲眼目睹了克苏黎安骑士那一剑刺穿了赫拉斯的心脏。」

谎言当场被戳破,列昂尼德脸色添了些许沉重,克拉蜜这时才想到赫拉斯是列昂尼德的一个表亲,列昂尼德前阵子不断向她推荐这一位男性,还试图要以酒精算计对方。

但三个人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太久。

「叔叔?」陌生的骑士对著列昂尼德――

克拉蜜再仔细看才发现骑士是对著列昂尼德的背后瞪大眼,惊喜道:「阿尔蒂尔叔叔,感谢诸神我竟然找到你了!」

站在列昂尼德身后的正是阿尔蒂尔,一见到骑士,他走上前上下打量,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维特,遭到泰尔的骑士袭击时我就知道你们出事了,其他人呢?」

黑发骑士稚嫩的脸庞划出困窘不甘心,「我们的行迹泄漏了,赛利安竟然背叛了我们――只有我逃出来。」

「孩子,你要记得,永远不要相信安家的人。」阿尔蒂尔拍了拍维特的肩膀,「命运女神总是喜欢调侃我们,当一件坏事来临,好事也将会伴随。」接著朝克拉蜜招了招手,克拉蜜无奈上前,任由阿尔蒂尔介绍:「瞧瞧诸神为我送来了甚么大礼,我竟无意间遇见了他――维特,这位是皇帝陛下的寻找已久的儿子,他与皇帝陛下同名。」

「他是――叔叔你说他是陛下的儿子,他……」维特瞠目结舌,彷佛碰到了甚么难以理解的现象,视线死死钉在克拉蜜身上好一阵子,话语再度语无伦次起来,反反复复许久后终于迸出一句话:「他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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