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分


对于列昂尼德以及「他的表妹」克拉蜜突如其来失踪,米连安更多是松了口气。

他不欣赏列昂尼德男爵借着一个少年去与波尔达搭上线的作为,但也不得不承认列昂尼德是个聪明人,在波尔达还来不及动作前便抢先一步避风头――

此外,他希望能离那个奇怪的少年远一点,不管是他自己或者波尔达都是。

又或者说正是波尔达对于少年那奇怪的迷恋导致他很难不去忽略了对方。

然而事情再度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父亲相当关注此事,格林男爵、勒古莱尔等人也形迹鬼祟,他们搜查大肆了列昂尼德的住所,对外宣称列昂尼德窃取他的祖父,也就是前任大公班格遗留下来的稀世珍宝。

戒指、冠冕、匕首……各种物品以及各种获得宝物的奇妙经历开始流窜在贵族们的谈论中。

米连安面对外人的询问三缄其言。

祖父曾经意外获得奥古斯都大帝配戴的纯金桂冠,尽管米连安怀疑其真实度,但那一顶桂冠现在正静静躺在宝库中,而除此之外的所谓「祖父的宝物」米连安是全然不知情了。

他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这失窃之物不过是父亲的障眼法:列昂尼德成了莱兹波斯境内的通缉要犯,菲尔德、塔林男爵时常不见踪影,父亲、勒古莱尔与格林私下商讨多次,米连安也很快发现到当初最早注意到列昂尼德二人失踪的不是波尔达、不是列昂尼德的家仆,而是格林。

父亲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列昂尼德,又或者是──另一位。

就在这一天晚上,父亲总算找上了他。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戴伦说。

米连安假奘没注意到父亲调侃的脸色,实话实说:「就算我执意要问,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是再怎么逼问也没用。如果我没猜错,你需要我的帮助。」

戴伦的脸色可称之为满意,但嘴上依然说:「不是你,是塔米恩,是你的银盾军团。」先一步伸手推开门,「进来吧。」

是啊,除了这笔巨额馈赠,他这父亲又有什么时候会需要到他了。米连安默默得想着。

另一边,戴伦不久前从首都带来的贵客─格林已在房内,坐在木桌上,米连安似乎能看见对方屁股下还压着几张羊皮纸。

格林见了他并不惊讶,「看来锋都的情势比想象中要糟糕,让你不惜祭出银盾军团――请坐吧子爵大人。」用脚踢了踢桌子边的矮凳。

戴伦摇头不语,在带上门后格林又问戴伦:「我想了想,以菲尔德和塔林的能耐是不可能找不到人的,难道他其实是泰尔的人?」

戴伦一口拒绝,「不大可能,列昂尼德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虽然贪玩,但不至于去勾结康斯坦丝的儿子――」接着话锋一转,「但这也仅仅是我希望的,一旦人真的落到了泰尔手里,我们的事迹也将败露。」泰尔是尤瑟皇帝众多侄子之一,也是当中野心最大、最富皇位竞争力的一位,一旦惹了他,日后将可能招致法赛鲁与帕卡洛斯的交恶。「因此我们必须先有准备。该是让米连安的军队练练手,他们安逸得够久了。」

站在角落、早先静默着几乎失去了存在感的勒古莱尔忽然开口:「戴伦,你的话太过乐观,就算人不是在泰尔手里,当你从锋都带走了三位男爵开始,泰尔就察觉到了。」警惕的看了一眼格林,又说:「我并不支持你莽撞的行动,如果你事前有好好跟我讨论过这件事的话。」

戴伦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显得疲惫,「不管怎么样,我这一回可真是对不住尤瑟了。」

……

米连安在一旁,父亲与格林男爵等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着他,但依然令他云里雾里,他问:「父亲,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戴伦像是这时候才想起他,犹豫了半晌,父亲最忠实的家臣勒古莱尔提醒:「您不必瞒着米连安,相反的,我认为这些事应该让他知道,这关系到我们日后与帕卡洛斯的关系。」

戴伦点头,「我并不是在想隐瞒,而是在思考该向他说些甚么――」视线捕捉到了米连安的,「毕竟我不在这的一段时间里你和波尔达似乎也瞒着我不少事。我不确定你们这两个小子已经知道了哪几个部分。」

父亲在说的无疑就是波尔达这阵子的荒唐事了,「我想波尔达的行事足够张扬,父亲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个全貌了。」

「全貌?」戴伦嘲讽一笑,「这不是审判会,米连安,你不必这么含糊其辞、一个劲的为波尔达遮掩。我想你该知道,那大半的流言都错得离谱――」

「嘣」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

「你们在我房间里做甚么?」波尔达忽然闯进了房间,浑身酒气,双眼在房中的他们身上逡巡――不对。

米连安忽然惊觉自己这么想有些错误,这本就属于波尔达的卧室,而他们才是那群不速之客。

他们闯进了对方的房间,波尔达只是理所当然地撞门进入,酒醉而稍显无理的言语打断了他和父亲的交锋。

戴伦朝波尔达招了招手,「波尔达快过来坐吧,我不在这里等着你,就不知该在哪个花丛间寻你了。」

勒古莱尔也笑着,「我以为就算我们待在这儿一整晚都还见不到房间的主人呢。」

波尔达在短时间内清醒了许多,脸色有些尴尬。

格林轻笑声中带着嘲讽,「骑士,有关于你的克拉蜜的消息,你不过来听吗?」

波尔达与米连安互看了一眼,前者很快收回了视线、平静的坐到米连安身边,但他们的小动作早已落在戴伦眼中,法赛鲁大公不动声色的说:「看来你们都知道这位克拉蜜小姐的真实性别了。」说出这句话时,戴伦脑中浮现出宴会上对方带给他的惊艳,与琼安相像。

接着他想到如果裴西尼的女儿克拉蜜还在,那么或许也是这样的出色──不,会更娇小、鹅蛋型的脸庞、嘴角噙着羞涩的笑容,害羞带来的玫瑰般红润色泽也时常染上双颊。戴伦记得自己与裴西尼为两个孩子安排会面时的光景,他喜欢他们远远的偷看彼此,他满意地想,随着年龄增长,米连安心中朦胧的情感将会化为明晰,他的儿子日后会敬爱自己的妻子,琼安的女儿。

但在场或许只有勒古莱尔能够了解戴伦的想法,当时正是这位可靠的朋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是个男性。他身上有一点微弱了魔法痕迹。」

勒古莱尔推测魔法正是用在伪装,让这位面貌出众的宾客由男变女。

一个相当恶趣味的游戏,许多贵族都喜欢这么装扮,尤其带领他进入宴会场是那个贪玩、调皮的列昂尼德便更不令人惊讶了。只是要能装扮到这样以假乱真、抢走了女士们的风采在戴伦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之后他将这些事告诉了病榻上的尤瑟,尤瑟精神焕发,一瞬间找回了所有力气,惊喜的告诉了他一段陈年往事……

至于米连安,在父亲与格林男爵又一次提起那个奇怪少年,他内心揣怀着奇妙的情绪,不知怎地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彷佛近期的大事都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但他尽可能使自己的面部表情庄重。

他说:「我们知道。」

回想父亲与女扮男装的少年在宴会上毫无接触,但父亲与勒古莱尔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这么一来极可能是勒古莱尔识破了对方的伪装。

但这又与列昂尼德的失踪、帕卡洛斯帝国的温森伯爵泰尔有何干系?

「而我现在要告诉你们这个孩子的另一个身分。他是――」

当戴伦说出口时,米连安一楞、思绪出现短暂停摆,波尔达则是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甚么?」

「克拉蜜以及女装都是他的伪装,他是帕卡洛斯皇帝尤瑟的儿子,日后将会继承帕卡洛斯的帝位。」

戴伦看似耐心地又说一次,但米连安可以察觉出父亲神态间的兴味――

这个总是爱看自己儿子笑话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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