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房门与窗户

太阳高悬于空中,朝霞褪去,显露出的是湛蓝而广阔的天空。训练场上,士兵们也早已列好了队伍,不过,与前两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队列显得有些熙熙攘攘、不成体统。

“你说那家伙能成功吗?”

“不可能吧,今早偷偷训练的时候还是摔的很惨。”

“哎呀,能理解,没有天赋嘛,迟早要滚去开拓地。”……

在众人的议论中,艾伦神情肃然的站在器材中央,等待着托马斯把他升起来。

“准备好了吗?这次要是还不能成功,你可真的就要去开拓地了。”基斯教官面无表情地说道。

艾伦没有说话,只是无言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神情紧张的就像等待诊断结果的癌症病人一样。

转动的轮盘通过绷直的钢索,将力矩传递到了皮带上的锁扣,缓缓地,坚定地将艾伦带了起来,似乎也将他带向了象征希望的太阳。

然而……“砰!”的一声,尽管维持了一瞬间的平衡,可是仍旧无济于事,转瞬间他又摔在了地上。

“不……这…这是意外!我…我还可以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跌倒在地上的艾伦颤声地说着,两眼已是热泪盈眶,但这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在场的众人都秉着呼吸看着沉默中的基斯教官,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半晌后,基斯教官忽然说到:“托马斯,把你的皮带和艾伦的换一下。”

基斯教官的话语宛若衔来橄榄枝的白鸽,让艾伦看到了希望。一点也不敢拖拉,他三下五除二的与托马斯换好皮带后,重新站在了器材中央等候审判。

轮盘再次转动,钢索也渐渐地充满了力量,再一次的,艾伦被吊了起来,没有任何摇摇欲坠之势,他轻松地维持住了平衡。

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皮带后,基斯教官说到:“之前的失败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装备的问题。虽然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出过故障,不过现在看来今后有必要把这个情况列入整备项目里。”

“那适应性判断呢?”艾伦依旧颤声地问道。

“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就努力训练吧。”

基斯教官的最终定论,宛若掷入水里的石头,稳稳当当的落入艾伦的心河,也在人群中荡起了一片片涟漪。

“总算是通过了啊。”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怎么样啊!’。”

“不对,他明白这样就不用和我分开了,他是在感到安心。”

纷杂的议论声中,如此“自恋”的回答,引起了邵翀的注意,他不由地向旁边的萨开玩笑地问道:“那个黑短发黑眼睛的女孩是谁啊,说话那么自恋。”

顺着邵翀的目光看去,萨莎看到一身英气的三笠挺立在人群中,她会心一笑:“那是三笠,是艾伦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吗?多么幸福而又不幸的关系啊……”邵翀心中感慨着,他也是在经历了一次铭肌镂骨的离别后,才能深刻的理解这其中所蕴含的情感。

“那三笠身边的阿明呢?”邵翀再次问道。

“啊~那个小矮子吗?是三笠和艾伦的挚友~”

……

“行了!你这帮垃圾赶紧站好队!然后,全体向左转。成一列纵队,环绕训练场跑二十圈,我要检测你们的身体素质!”基斯教官的怒吼,犹如史前的巨龙,天敌般的压迫感将方才欢乐愉快的氛围毫不留情地碾碎。

年轻的士兵们只得将自己的郁闷与不满埋在心底,一脸僵硬的缓缓地绕着训练场跑了起来。

一圈、两圈……

尽管落后的世界让他们从小就具有良好的体力,但是突如其来的高强度运动还是将这群新兵分成了不同的梯次。

当跑到第十三圈的时候,处在第一梯次的邵翀与萨莎已经追上了队列的末尾,不远处,金色的波波头无精打采的披散在脸颊两侧。矫健的身影从阿明的身边跃过,荡起一片尘土,遮蔽了众人的身影,却遮挡不住阿明的那艳羡的目光。

感受到身后那蕴含着强烈的羡慕之情的目光,第一次被如此凝视的邵翀,被触动了。

他放慢了速度,与阿明并肩慢跑着,并给他打气:“很快就要结束了,坚持住,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的节奏来。”说着,邵翀将自己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几乎与阿明等速,按着阿明习惯的节奏匀速地跑动着。

“嗒、嗒、嗒……”匀速迈动的步伐,踏在坚实的黄土地上,奏出了节拍器的韵律。这韵律无法被弥漫的尘土遮蔽,虽然轻微却能够振奋人心,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土地上……

入夜,食堂里飘出了诱人的香气,训练完的士兵们也鱼贯而入。立时,整个食堂里都挤满了人。只是人头攒动间,未发出多大的声音。用餐时亦是如此,士兵们只知道机械地将盘中的饭菜送入嘴里,而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劲儿。鲜有人能够精神饱满的仪态端庄地进餐。

依旧是不惹人注目的角落里,邵翀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饭,便将饭菜推给了身边的萨莎。看着萨莎狼吞虎咽的姿态,他忽然有了一种喂养宠物狗的感觉。

“喂~邵翀,谢谢你今天给阿明打气~”尽管艾伦同样是一脸的疲惫,可是声音里却依旧能听到那从未消失过的热血。

邵忡轻笑道:“一点小事不必在意,反倒是我想向阿明道谢。感谢他让我第一次品尝到了被人艳羡的味道。”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被人道谢,让阿明不好意思,他难为情地回道:“这没什好道谢的吧……不过我真的很羡慕你、萨莎还有艾伦和三笠。似乎天生就是做士兵的料,不仅身体素质好,而且教官教的动作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哪像我,体力差,身体的协调性也很一般。”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阿明有些自卑地说道:“经常拖艾伦和三笠的后腿。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是否真的适合当一名士兵,因为真的怕哪一天因为我的问题而让他们两个命丧疆场。”

听到阿明如此杞人忧天的言论,艾伦有点儿不悦地责备道:“阿明,你没必要这样想。我们三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现在才刚开始训练,你既然能被留下来肯定没问题的。”

一旁的邵翀也劝道:“是的,就像艾伦说的那样,你完全没必要,也不应该这样想。上帝关上了你的一扇门,必然会给你开一扇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

我不知道你自己注意到了没有,你很聪明也很细心,善于发现问题,总结方法。尽管你没有运动细胞,但是你可以用你的才智去弥补,毕竟一个队伍不能缺少正面作战的队员,但也不能缺少指挥的大脑。而你,阿明,你就很适合做大脑。”

房门与窗户,邵翀从未考虑过这在现代社会耳熟能详的言论,在这个尚未解放思想的世界里却是多么的伟大与精辟。它就像一颗疾射而来的打火石,飞入了在场的每一位倾听者的脑中。

但是这颗奇异而又超前的石子,能否完成它的使命激发出那智慧的火花,我们不得而知。并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同理,并不是所有的人的思想都能够激发出美妙的启迪,也有可能只是得到了一堆玻璃渣子也说不定。

在场的每一个听众,都陷入了沉默,如同被这精妙绝伦的观念所折服一般。

阿明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似是醒悟又似堕入了更深的迷惑,靛蓝色的眼珠中的瞳孔欲语还休般的藏在一层薄薄的迷雾之后。

“铛、铛、铛……”就寝的钟声再次响起,犹如闹铃般,将众人惊醒。

回房之际,阿明看着留在食堂里的邵翀和萨莎,纠结了一会儿后问道:“邵翀,托你的福,我想明白了我的能力所在。只是我真的很好奇如此聪慧、强健、知礼的你,你的窗户与房门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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