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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靴踩踏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少年白发与黑甲相互映衬，内衬银蟒战袍，腰悬一柄细剑，两个战锤，背负重剑。
相貌清雅，剑眉星目。
这副卖相以及其大步而来的气势，被上京怀春少女，免不了躲进被褥里做一场春梦。
青年盘腿坐在青石板上，面孔若刀削斧凿，极富棱角，一双金眸之中紫气蒸腾，雁翎刀竣黑色刀身与月光相和，一片萧飒肃杀气象。
若不是这容貌线条太过刚决，这个青年也可能会被好事者偷偷列入上京美男子行列之中。
赵策已经看到了青年，他的眸子开始隐隐泛起青光，声音平淡：“你等我？”
“嗯。”
青年点头，冷漠回应：“来试试你的斤两。”
雁翎长刀在青年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而后长刀还鞘。
这个动作让少年皱眉思忖片刻，他的脑海中蓦然想起师父曾经无意提起过的一种刀道礼仪。
刀刃长短示以对手，以正自身武道之直。
直来直去的刀。
“我为什么要同你决斗？”少年疑惑地问了一句。
既然不是持剑武者，该是兵家传人无疑，既然如此，自己与之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半路拦住自己，非要和自己决斗一场。
难道如今自己在上京城之中，已经到了仇家遍地走的地步了？
“若按照大秦民俗而言，我该是你的大舅哥。大舅哥试试你的斤两，有何不可？”青年即使咧嘴笑，也是一脸严肃萧杀气态，让人感觉不出来他这个笑容是善意的，“当然，倘若你敌不过我，便没有大舅哥这一说了。”
大舅哥？
赵策心头一突，想起了姜冰子，想起了她的两个哥哥。
而眼前这位，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少年无法知悉，不过既然是大舅哥要试试自己的斤两，那就必须得使出全力让对方认可自己了。
顷刻之间，赵策便战意勃发，身体之内有金光渗透出来。
重剑抖掉布匹，指向二皇子姜乾。
“请。”
“嗯。”
姜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脚踩适宜居家，却绝不适合战斗的木屐，朝赵策冲锋而来！
哒，哒，哒哒哒……
木屐踩踏青石板的声音有缓入急，由急入密。
在赵策的感知之中，朝自己冲杀而来的姜乾，赫然由一个人化作了千军万马，带着所向披靡地铁血气势，朝自己发动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冲锋！
铁血悍烈，宛若统万军之神将！
这等气势反而令赵策心头热血燃烧得愈来愈猛烈，他断喝一声：来得好！
便提着重剑朝姜乾冲去，正面刚，硬碰硬！
这是少年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拳拳到肉，刀刀致命！
融入少年血脉之中的大夏亡魂阴兵在他身周盘旋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风，大风，狂风！
胜，大胜，长胜！
嗤啦啦——
赵策身后，一支阴兵军团策骑战马，马蹄生火，随同赵策的愈来愈快的脚步，与对面冲杀而来的大秦武卒之魂悍然对撞！
轰！
一战天地崩！
姜乾鞘中长刀猛然出鞘，划出一抹如水刀光，随着他一个侧肘，直接割向白发少年的喉咙！
刀身之上，邪刑天三个字邪气凛然！
大舅哥对待自己的妹夫还真是毫无保留。
而少年在这一抹刀光下，却没有分毫退缩，重剑猛然上提，格在身前，与姜乾的长刀再次碰撞一记！
“你凝聚出了巨刑天之兵胎，我也凝聚出了邪刑天之将种，今日正好分个高下，看你我之间谁更胜一筹！”
姜乾战意熊熊，若不是那张过分冷漠，面无表情的脸孔，他的行事作风，出招方式与赵策如出一辙！
行伍出身，铁血霸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策咧嘴大笑，身躯猛然弹起，身后那万千阴兵演化为一道黑白二色轮，黄金巨龙与血色巨龙首尾相连，附着于轮盘边缘。
轮盘轰然转动！
昂——
三声巨龙咆哮之声一同响起！
赵策体内的泥丸感应到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力量，震荡不休。
姜乾头顶冲出一头黑龙，对着赵策引颈长嘶！
白发在夜空之中跳跃，少年手中重剑朝向姜乾架起来的雁翎长刀连劈三记！
轰！轰！轰！
“够劲！”
姜乾长啸一声，长刀上弹，荡开了赵策挥砸下来的重剑，一个反身，刀光如暴雨梨花，刺向赵策周身要害！
赵策重剑舞成轮盘，将那些刀光尽数笼罩进来，荡为飞灰，而后一剑如毒龙天冲，砸向姜乾的脑袋！
二人刀来剑往，愈战愈烈。
剑气与刀光并起，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道沟壑，响声颇大。
若不是此处乃是黑旗将军府邸，周围没有人家居住，也更不可能有人半夜在此游荡，说不得又会是一场吸引诸多上京民众的比武。
大舅哥与妹夫的战争。
远处屋檐下，黑旗军主帅与副帅二人哪里还有半点醉醺醺之态，盘腿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酣战不休的二人，表情暧昧，臊眉耷眼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黑旗军主帅啧啧称奇，“当初咋就没有个大舅哥来试验试验咱的斤两，真让人羡慕啊。”
副帅少言寡语，但是言语点到的地方往往是主帅的痛处：“要真有大舅哥掂量妹夫斤两，也是掂量林长决几斤几两，没你什么事情。”
“你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么扫兴。”主帅白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赵策二人，啧啧道，“如今看来，赵小子是撞了大运，大秦皇族对他很是满意，连一向孤僻的二皇子都跑来掂量自己妹夫的斤两了，赵策是不必发愁能否抱得美人归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此间诸多干系，也不是顷刻之间就能将局面稳定下来的。”副帅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这件事之中，诸多可能发生的状况，而后总结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这般扫兴，也就我能够容忍你这么多年了。”主帅没有回头，低声道，“便是因为当年遗憾许多，如今看到年轻人如此朝气蓬勃，勇敢追逐，才更希望他们真能那说书人说的那样，白头到老，百年好合啊……”
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良久之后，副帅仰起脸来，神情笃定：“我相信他们能成。”
“看好了，这一招是我邪刑天之中最为精绝的招式！”
数十个回合之后，姜乾与赵策的身形骤然分开。
姜乾双脚踏在地上，正视赵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赵策点头。
二皇子手中雁翎长刀在半空之中抹出一道刀光，这道刀光流转之速度最初极为缓慢，而后愈来愉快。
紫气东来。
姜乾头顶演化出一朵朵紫云，云彩之中黑龙盘旋舞动。
附着于刀身之上的刀光幻化为万千紫龙，而后长刀还鞘。
咔！
姜乾按住腰间刀鞘，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再次朝赵策冲杀而来。
快成一道光！
赵策瞳孔紧缩，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
他头皮发麻，立刻举起重剑演化翻天印，若不做些准备，恐怕立刻会被对方冲击而来的速度撞成重伤，连对方施展刀术都无缘得见了！
天地气机凝实厚重，笼罩于赵策头顶，宛若另一块苍穹。
他高高跃起，重剑猛然劈向那一块苍穹！
雷霆万钧之势爆发！
一道道闪电在夜空之中狂舞！
姜乾亦在此刻迅速拔刀！
万千巨龙咆哮之声响彻四野！
刀光如大洪水喷发，围绕于姜乾身侧，形成一道道紫色丝线，朝四面八方扩张！
武卒之魂在那些丝线之上愤怒咆哮！
杀！
苍天将倾之气势与万龙怒吼之声相互撞击！
是谁撑起了天穹？
是谁砸破了洪荒？
没有答案。
待到刀光剑气散去，赵策已经与姜乾各自盘腿，相对而坐。
白发少年脸色困惑：“这是邪刑天的最终刀术？”
“当然不是。”姜乾傲然一笑，“这是杀人刀的最终刀术。邪刑天将种刀术，不适合在当下场合施展。”
“然也。”赵策恍然大悟。
正如巨刑天有捣天锤锤法一样，想必邪刑天也有自己的刀法《杀人刀》。
大舅哥既然是与自己一样凝聚成了兵胎将种的人，想必一定已经将《杀人刀》融会贯通，领悟到了邪刑天之真意。
就像巨刑天一样。
“今日不够尽兴，以后若有机会，再行比过。”姜乾站起身来，朝赵策点了点头，“我走了，妹夫。”
一声妹夫让赵策僵坐在地上，心头不知何种滋味。
二皇子也不待赵策如何反应，转过身，大步而去。
宽袖大袍，脚踩木屐，背影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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