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周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焦土。
一天之前，这里是蓬莱岛的华胥学院，东亚地区教授奇术的最大的学院之一，然而现在只不过是一片被群魔蹂躏的断壁残垣而已。
千疮百孔的废墟摇摇欲坠，破碎的窗口里跳动着火光，浓烟与灰烬氤氲在空气中，化作了不详的雾霾。校区像是沐浴了好几次空袭一样，连地面都被犁开了。大地上几乎找不出一处平整的落脚点，随处可见深深的沟壑与弹坑般的巨大坑洞。
烟尘与灰烬在烈火间舞动，哪怕是空气中如此浓烈的焦味也掩盖不住铁腥的气息。同样，哪怕是漆黑的夜色也难以抹掉几乎渗透进每一寸土石中的浓郁血色。
断肢、碎骨与血肉镶嵌在废墟之中，遍地皆是，在火光的照耀下时隐时现，触目惊心。而登上岛屿的周舜，在这片末日般的残酷图景中，一路上居然看不到一个能够动弹的幸存者……
而血洗这里的凶手，是此刻依然盘踞在岛之上，狂热庆功的侩子手——黑术士。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目超过两百的黑术士，在‘龙王’及其眷属的率领下，击破了蓬莱的结界杀进岛上，血洗了学院……这大概会是近百年来，术士界最为血腥的屠杀了。
黑暗总是比人们想象中的更加猖獗。
“畜生……”
前方的黑暗中一阵动荡，数个身披黑袍，体型各异的人隐约现出身形。察觉到周舜这个不速之客登岛，在岛屿外围警戒的黑术士终于发起了袭击。周舜从登岛伊始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之所以让他走到这里只是为了布设陷阱，呼叫同伴，在这里把他一举毙命。
“啪”隐约间似乎触发了看不见的绊线，精心埋藏的陷阱一举发动。周舜脚下的砖石飞迸，十数只死人的手臂从中伸出，死死抓住周舜的腿脚，这些僵硬的骨肉紧握之时犹如铁钳——生前它们也许属于周舜的同伴，可现在它们只是黑术士的道具而已。
碗口大小的风洞在周舜面前的虚空中开凿，从中吹出了足以烧红钢筋的焚风；周舜左臂的风衣无火自燃，螺旋型燃起的火焰却是碧绿的磷火，没有温度的火蛇缠绕着他的手臂昂起头，蛇首上亮起两点赤眼，蛇口张开露出饱含磷毒的蛇牙；数十支尖锐的铁锥围着周舜无声环绕，又在瞬间攒心而来。
同一时刻，周舜便接到了七人份的致命杀招。追随龙王袭击学院的，不一定全是强大的黑术士，可在与学院的搏杀之后活下来的，往往便是这些黑术士中的翘楚。这样一群人的联手，已经足以对学院的普通讲师进行有力的压制，而隐藏其外的奇袭，就足以将对手瞬间击杀。
回应他们的，是伴随着炽烈青光的雷霆震响。
挡在周舜身前的敌人连同脚下的土石瞬间消失，击雷鸣响中，威力能够轻易拆碎钢铁的冲击和震波冲散了风火，崩碎了铁锥，在地面上笔直地犁开了一道血色的沟壑。电光石火间，周舜左手施放击雷，右手胸前掐诀，指前一丝细微的血光一闪即逝——他在面对实体攻击时没忘记挡下无形无质的血诅。接着仿佛无数铁珠相撞的声响从身后响起，一条手臂粗细的蜈蚣借着与地面相近的体色靠近，身上甲壳摩擦如同铁片，而周舜右侧的空气中闪出了鬼魅般的一抹冷光。
然后它们就完了，几重高速旋转的风轮绕着周舜周身，把毒虫与隐身的行刺者绞成了一地碎片。
周舜笔直地走向学院的中心，他猜他想见的人在那里等着他。周舜并没有注意一路上到底杀了多少黑术士，也许杀了不少，因为敢上来袭击的都死了；也许杀了不多，因为他并没有刻意为了报仇去剿除他发现的每一个敌人。
最后，周舜踏着血和灰烬走到了璇玑阁前。这里是华胥学院乃至蓬莱岛的核心枢纽所在，如果有人为了什么原因袭击学院，那么他们也只可能在最后来到这个地方。
守护枢纽的术式与阵已经尽数被解除了。不是破除，而是解除。和蓬莱总结界的情形完全一样，保护学院的最坚固的防壁在浩劫来临之际基本没起作用。所谓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哪怕是三仙岛的蓬莱也不能免俗。否则黑术士怎么可能这样长驱直入？
虽然在来这里之前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可真正证实了这个想法时周舜仍旧感到心里像是被人用浸泡过盐水的匕首捅了一刀。掌握着蓬莱枢纽秘密的是偃师，而现在将其付诸使用的，也就只有杀死偃师并夺取那秘密的……
“哥哥。”
周舜抬起头，平静地问道。
“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吗？”
在半截断塔上，周尧站在残缺的砖石上，俯视着广场上的周舜，眼中亮着银色的灿烂辉光。八大龙王眷属侍立在他身后，仿佛八尊静止的石像，八道视线从黑袍的兜帽下投向周舜，有的轻蔑，有的敬畏。
周尧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之前我听到这种传言时，我还以为那只是他们比较愚蠢，会去相信那种荒唐的流言。看来还是我更笨，我没料到，那些话居然是真的。”
周舜的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讶异，只隐约显得有些失望。
“你真的成为黑术士了啊……为了去角逐王座，与‘天渊’签下了契约。”
“我只是认为这是最适合我的道路。”周尧回答了，“正如你认为猎杀黑术士是你一辈子所追求的理想一样。”听到这话，几个眷属在他的身后发出了低声的嗤笑。
“……”周舜无言，“我是不理解啦。真的会有人把毁灭世界当作一生的追求吗？”
“不是毁灭世界，而是‘化神’。”周尧纠正说。
“神？”
“作为人而活着让你感觉很痛苦吗？要去追求这种东西……”周舜摇头，“我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把你劫走的黑术士灌输了你什么东西呢？跟被传销洗脑了一样。”
“劫走？不，暗影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东西，那些当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时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周尧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他所做的只是把我带到了世界的高处，在那里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模样，也认识到了我要追求的道路。舜，为什么你不认同我呢？你和我是一样的，你应该也最能够理解我才对啊。”
“我认为，你是走上歧途了。”周舜指向身后学院的废墟，“很不好意思，可我真的理解不了一个能够作出这种事情的人的想法。”
“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性命就不能释怀么？”周尧轻笑，“老实说，我有点失望呢。听到你说这种幼稚的话，我都不大想认你这个弟弟了。你还在惧怕你的能力？你真的舍弃了你的力量？可惜了呀，明明有着这样的资质与能力，却弄成这样一副德性……真是明珠暗投。”
听到这话，周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变了，哥哥……以前的你并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成长的。”周尧淡淡地说。
接下来是仿佛理所当然的沉默，两人都知道，再多的交流已经没有意义了。
银色的光轮鼓荡，在周尧身后层层铺展，瞬息间覆盖了整片天与地。灿烂的光芒将夜空照耀成白昼，却将一切色彩剥离成黯淡的黑白。血色、火光、废墟、星月……一切都在它的面前淡化成梦幻般的泡影，仿佛稍许变动就不复存在。
银色的龙视在周尧眼中轮转，眼瞳中流露的只有漠然。他左臂上扬，五指虚握，虚空中千百重银轮相扣，在他的手中凝聚为灿烂的巨大银杵。
生住异灭-七日三灾变理！
杵上四万八千法理轮转，这是坏劫之时，将万物推动至其终点的毁灭之光。
周尧左手紧握银杵，空着的右手伸向了周舜。
“最后再问你一次哦，我-的-弟-弟……”
“真-的-不-跟-随-我-一-起-吗！？”
“你明明能够看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周舜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瞳中蹿动着金色的火光。千重金轮在他的掌上无声旋转，轮上倒映着世界支离破碎的景象。
“我的回答是——没门。”
巨杵牵动着铺天盖地的银光坠下，在夜空下点燃烧尽一切的银色光焰，而层叠的金轮带着如潮的金辉旋转升起，化作粉碎世界的重锤迎上。
天地动摇。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PS：
不是主线剧情发生的事件，这篇讲的是主角加入协会之前发生的故事。
主角敌对他哥的原因应该能够看出来
遗憾的是，学院可能真的只能在前传里出现，因为这个时间点它已经被团灭了……
分歧发生，兄弟反目
“我愚蠢的欧豆豆哟”“以前的XX并不是这样的”
无数的既视感凝聚成了这篇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