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弃卒(上)

房屋里的温度热得像是蒸笼,人体里的每一丝水分都像是要被活活蒸了出来。暴露在外的书本和纸张在可怕的热度下缓缓蜷缩起皱,贴在壁上的墙纸泛起焦黄,像是死皮一样从墙壁上剥落。

暗红的光芒从房屋的所有窗口和缝隙向外投射,整个建筑就是一个密封起来的锅炉,炉里燃烧着没有烟的火。它变成了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热源,向着四周散发着逼人的热量。

这所房屋内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宜人类存活,因为它将是灵在这个世界上第一处落脚的站点。仪式让环境向着灵所习惯的方向变化。火湖结界的意义也体现于此,它以中古时期西方概念中的地狱为模版,即便在现实世界,结界内部也能模拟出一个小型的地狱。

大厅里热浪翻滚,炽热的红色熔流在水泥和石砖上烧出沟壑,构成了数重燃烧的同心圆。燃烧之环中,四个黑色的身影忍受着窑炉般的高温咏唱,让房屋的温度进一步提升。喃喃念诵的晦涩古语里带着撼动心神的真音,驱使着火聚集到此处,改造着现实的环境。

火湖八圈-第九断层。

千言女所居之地。

“这还真是……恶劣的仪式环境啊。”琴鸟心中抱怨。

难怪天堂鸟在仪式前提醒他们在自己身上加上“抵御高温”等防御术式,仪式进行时现场的温度攀升至数百摄氏度,普通人根本没法在这种地方生存。可天堂鸟还是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了,琴鸟后悔先前没有多加几个,他现在仍然感到万分煎熬。

温度终于不再攀升,火湖结界内构筑的小型地狱彻底成型,于是共鸣开始了。

在房屋内部,环境的一切参数都和火湖的模版符合一致的时候,这个构筑在现实世界的小地狱自然而然地和异空间的真地狱发生感应。结界被异界的相同环境吸引,开始了空间上的合并,连结两处的通道就打开了。

而收到仪式信号的灵等待在通道的旁边,在仪式造成的合并停止之前,穿过通道进入现实世界,然后合并中断,灵留在现实世界。这就是降临的原理。通道有时间限制,因为黑术士肯定不能让空间的同化彻底完成,否则他会被一起扯入灵所生活的异空间,那些地方不一定适合人类生存。

燃烧之环中,放置着的那堆祭物突然烧了起来。滴血的人舌在高温的炙烤下依旧鲜活,没有干瘪,可现在却像是浇了油一样燃烧。并不是简单地被烧成残渣,那些掠夺来的血肉在火焰中像是金属一样熔融,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流体,然后膨胀增殖,形成新的形状。

这是琴鸟第一次看到灵的降临过程。那团燃烧的流体浮上半空,表面亮起暗红的纹章,那是剧团的标志,也是恩赐给他们的灵的力量体现。流体像是巧匠手中的黏土,塑造成了一个婀娜的女性身体形状,它有着近乎完美的身姿,一头暗红的长发在身后铺张,只是依旧没有面目,像是未完工的雕塑。

看着灵成功降临到祭物塑成的新躯体中,琴鸟松了口气。仪式终究是成功了,他随即中止了咏唱。

正当他考虑自己应该用怎样的礼节对待降临的灵时,眼前出现的场景令琴鸟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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