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影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丐帮虽然现在转到了正气盟旗下,但它原本是侠武盟旗下的门派,闵清锋多次带着水中影出入丐帮,与赤脚神丐呼延良见过很多面,一旦摘下兜帽,定然会被他认出!
见她僵直了身体不说话,也不动弹,就是有些紧张的样子,呼延良疑心更甚:“快点,让老子看看你的脸。”
“呸,臭要饭的,我妻子花容月貌,也是你能看的?”左立雪猛地伸出双臂,挡住了水中影的身子,“本来还想留你几分面子,既然你苦苦相逼,那也就实话告诉你,我们夫妻就是讨厌你们这些又脏又臭的乞丐,绝不跟要饭的同摊吃饭,你们来了,我们就走。这个答案满意了吧?”
水中影暗暗地闭上了眼睛:“完了。”
“呵——”呼延良深为这个回答感到惊讶,更为左立雪的勇气感到震惊,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小子不想活了?”
“哼。”左立雪冷笑一声,不再回答,但心里也阵阵发冷,心想这次算是闯祸了。他并不歧视乞丐,毕竟他自己也当过乞丐,但为了维护水中影,也只能把自己豁出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呼延良也终于起了杀心,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已经褪去,变得如同这漫天白雪一样冷。他迈开步子,乌黑的双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慢慢地向左立雪逼近。
浓厚的杀气迅速弥散开来,瞬间吞没了左立雪,天很冷,但他的额头却渗出了颗颗冷汗。对死亡,他从来不缺所谓的直觉,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心玩儿大了。
“此人号称赤脚神丐,功夫肯定都在腿上,刚才那一招迅如闪电,自己尚未看清就已经中招,根本没有格挡甚至反击的机会。现在对手起了杀心,出手必然比刚才更狠更重,估计一招就能让自己再也站不起来。怎么办?胳膊和手臂的疼痛感愈发强烈,初学的纯阳剑更是一次都没有实战过。所以这一战,无论从什么方面考虑,都是必输的一战——不,是必死的一战。”生死边缘,左立雪心中冲动的热火早已熄灭,当他冲动时,可以不畏生死不顾一切,但当他冷静时,思维之敏捷迅速,判断之精确独到,可以说远远超出常人,“我不怕死,但是不能白死,这家伙的杀心太重,死了我一个,恐怕根本不能平息他的愤怒,肯定会连带着杀了水中影;怎么才能保护水姑娘——跪地求饶?不行,若是刚才求饶也就罢了,现在对方起了杀心,岂是跪地求饶就能平息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在剔除了所有可行的求生手段后,左立雪猛地咬紧了牙关,在心中愤恨地骂道:“可恶,这家伙就是因为武功比我高,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我往绝路上逼,随随便便地将我虐杀。而我,就是因为武功低,就得像蚂蚁似的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别人碾死。武功,武功,只有武功才是在这江湖上生存下来的资本。可恶,武功,武功!”
左立雪猛地抬了一下头,发现不知何时,细碎的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多美的天气,能死在这种的雪中,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左立雪的嘴角忽然笑了笑,“不过,我不会甘心赴死,就算是没有反抗之力,我也要在临死前恶心你一下。”
呼延良走到近前,淡漠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死狗,他半句话也懒得说,慵懒地伸出那双脏兮兮的大手,猛地一下抱住了左立雪的头颅:“瞧不起人啊?”
“是要扭断我的脖子?”死亡的过程已经足以预见,左立雪也变得更冷静了几分,他想扭头看看水中影,可是脑袋却被呼延良用双手箍着,根本拗不过去,不由得狠狠骂了声,“岂有此理,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也无法实现了吗?”
左立雪咬咬牙,攥紧双手,死死地盯着呼延良,嘴巴突然微微开启,朝呼延良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呼延良大吃一惊,要是普通人,被自己这么一箍,立马就吓得尿裤子了,而左立雪不仅没被吓到,反而临死还要恶心自己一下,立刻有些措手不及,“啪”的一下,浓痰便拍在了他躲闪不及的脸上。
但同时,呼延良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乎在左立雪吐痰的同时,扭动了自己的那双大手。
“咔嚓——”
“死咯。”绝望的冰冷瞬间弥漫全身,让左立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体验一下脖子被扭断时的感觉。
然而,左立雪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反而感觉脸上热乎乎的,像是被人泼了一盆热水。只是这盆水,为何这么黏啊?
左立雪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两个腥红的血洞,正如喷泉般向外溅洒着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水中影拔出了长剑,猛地砍断了呼延良的双手。在发力的瞬间,呼延良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扭动,但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双手。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出剑的水中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身上。
他想看清楚水中影的样子,至少要知道自己究竟栽在了谁的手里。
然而水中影知道,呼延良的腿功都在脚上,失去双手并不能从根本上摧毁他。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她再次挥动长剑,掠过呼延良的面前,剑尖精准地撕裂了他的双眸。
“啊!”
接着是第三剑,水中影俯下身子,砍向呼延良的双腿,但呼延良身经百战,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意图,连忙纵身滚了出去,鲜血挥洒到空中,化为血雨落下,浸湿了皑皑的白雪。
“快跑!”水中影眼见错失良机,就不再恋战,她按住左立雪的肩膀,猛地朝天上一甩,就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头,就这样矮小的身材背负着左立雪那高大健壮的身体,毫不顾惜风度地拔腿就跑。
连左立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水中影已经背着他不知穿越多少街巷,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停了下来。左立雪站定后,正想要道谢,因为水中影又救了自己一命。但嘴还没张开,水中影已经一个耳光扇了下来。
“呼——”
耳旁掠过了一阵风,但巴掌最后却没有落下,水中影的手僵在了半空,许久才放在了他脸上,痛哭道:“左立雪,你疯了?想把我们都害死!”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去惹那个煞神?”左立雪见此情形,也有些生气了,气呼呼地喘着粗气道。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你都是对的?”
“我没错。”左立雪还想说错在水中影,她当初不该走得如此匆忙,而让呼延良看出了破绽,但顾及水中影的颜面,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把手搭在了水中影的肩上,“算了,不管谁对谁错,至少我们现在安全了。”
“安全吗?得罪了丐帮,上哪儿都不会安全。”
突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冷冷的笑声。
两人顿时惊得浑身寒毛乍起,猛地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头发蓬乱的汉子,他手中牵着两根牛皮绳,肩膀上扛着一根乌青的铁棍,正冷冷地看着他俩。
天气很冷,他却只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健壮的肌肉半裸在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野兽般的气息。此刻像山一样的堵在巷子口,也不知是敌是友。
左立雪和水中影相互对视一眼。
左立雪问:“他是谁?”
水中影摇头:“我不认识。”
这话让大汉听到了,立刻高声答道:“既然不认识,就容兄弟我先介绍一下,兄弟姓陈名林,是浔州来的马商。”
“陈林,你听说过吗?”左立雪又问。
水中影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最后摇摇头:“完全没印象。”
“呵,连你都没听说过,想必定是个无名小卒。”
尽管如此,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面对无名小卒,两人仍然是非常的紧张。左立雪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恶狠狠地问道:“你是给丐帮做事的?”
“不,我是来跟你们做买卖的。”陈林尽量平和地说道。
“做买卖?”左立雪皱了下眉头,“哼,我们没有什么买卖好做。”
“我说了,我是浔州来的马商。”陈林说着,抖了抖手中的绳子,一匹马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刚刚我好像听说,二位想要置办两匹脚力?”
“阁下有心了,但我们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水中影正要拒绝,左立雪却突然抖了下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说道:“接下来又得逃命了,没有马,怎么跑得快?”
“但是——”
“那便好。”陈林听到了这番对话,然后挥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里冰天雪地的,冻得人难受,我们换个地方谈如何?”
“这可能是陷阱。”
“在丐帮的地盘上,走一步算一步了。”左立雪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脸上那尚未干涸的血,暗道,“这回,真是惹到了大麻烦。”
三人并没有走多少路,便来到一户民居前,陈林将棕马绑在门外,掀开门上的被子,便挥手邀请左立雪进去。
“你就不怕里面有埋伏?”
“对付我们,哪里用得上埋伏。”左立雪冷笑一声,便大步向门中走去,“我先进!”
水中影虽然提心吊胆,但想想左立雪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几乎同时和他掀帘走进了屋中。
屋子正中央放着火炉,炉上还烧着一壶白酒,旁边坐着一个虬髯大汉,正在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喝着。见有陌生人进来,便放下碗筷,用手按住旁边桌案上的大刀柄,疑惑地问道:“这二位是?”
“做生意的朋友。”
一听这话,大汉稍微放松了些,他放下大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左立雪跟前。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家来一起做生意的兄弟,叫杨武。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陈林问道。
“左立雪。”左立雪冲二人抱了下拳头,屋子里暖和的热气和扑鼻的酒香,让他稍微情不自禁地稍稍放下了戒备。
“小女子姓钟。”水中影深施一礼道。
“原来是左氏夫妇。”
不知为何,陈林说这话时,眼中的光彩略微暗淡了许多。
水中影脸一红,连忙辩解道:“不,我们不是夫妻,陈大哥不要误会。”
“哦,可是刚刚左兄弟明明称呼你是——”
“那是他顺口胡说的,陈大哥千万不要当真。”水中影说着,瞪了左立雪一眼,“左少侠,请你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哈哈,那也是迫于形势。”左立雪不要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却忽然抖了下眼皮,发现了一个令他很过不去的问题。相识相处近三个月,水中影一直称自己为“左少侠”,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偶尔直呼自己的姓名,总感觉生分了不少,但与陈林初次见面,便那么亲切地称对方为“陈大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钟妹子,跟左兄弟,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钟妹子,少套近乎!”左立雪忍不住在心底里揶揄道。
“这——”水中影顿时无语,这才想到,与左立雪做假夫妻,好歹还算有个掩人耳目的身份,而自己否认了这一点,还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灵机一动间,她才低头撒了个小谎,“我们是表兄妹。”
“表兄妹?不对啊,刚刚明明听你称呼左兄弟为左少侠,表兄妹之间的称呼,不该如此生分吧?”
谎言瞬间被戳穿,水中影立刻羞红了脸颊:“这——这——”
“陈大哥,你找我们来,究竟是做生意还要查案,净问些没用的东西。”左立雪及时站出来,转移了话题。
“哦,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请二位前来,当然是谈生意,不过生意这事儿,细水长流,不必着急。左兄弟何不先去洗个脸,换身衣服。”
“那我就不客气了。”
洗漱完后,陈林给左立雪找了件皮袍穿上,之后又邀请他吃些东西。
看着炉子上的烧酒和鸡肉,左立雪又馋得几乎流下了口水,完全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毕竟刚刚的几个包子,下肚之后仅仅垫了个底儿,根本就没吃饱。
可左立雪正准备动手,却被水中影拦了下来,只见她从袖子上拔出一枚银针,在烧酒和肉上都试了试。杨武在旁边看着不禁冷笑:“妹子这是信不过我们啊,这酒肉里要是有毒,老子不就第一个被毒死了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
最后见银针没有变色,左立雪便嚷嚷道:“我就说这是多此一举,既然人家一番好意,你这来试来试去得也太不礼貌了吧。”说着就要动筷子。
然而水中影却一把将筷子夺下,然后自己先试吃了一遍:“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既然怀疑这酒菜里有毒,钟妹子还敢试吃?”
“她百毒不侵。”左立雪阴阳怪气地解释道。
在试了这么两次,水中影才为左立雪再选了一副筷子:“左少侠,可以吃了。”
“被你这么一搅,连胃口都没了。”话虽这么说,左立雪还是毫无迟疑地接过筷子,大快朵颐了一番。
等吃饱喝足后,左立雪方才放下筷子,擦擦嘴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可以说了吧?”
“呵。”陈林淡然一笑,走到门前,掀开了那厚厚的门帘,指着院子里那绑着的两匹骏马道,“二位觉得,这两匹脚力如何?”
“这两匹马膘肥体健、神采飞扬,着实不错。”左立雪根本不懂相马,所以随口胡诌道。
这时水中影正要站起身来,好好地院中看一看,但左立雪既然已经发话,也不好博了他的面子,只能尴尬地坐下来,暗道:“这个左立雪,就喜欢胡说八道,相马哪里这么简单,评判一匹马的好坏,要看它的毛色、体格、年龄、姿态和骨骼,尤其是马儿的四条腿,肢势要端正,骨棒要粗,肌肉要丰满,筋腱要强韧,蹄子的质地要好,这样马才能跑得快。还要检查马儿的前胸、屁股以及腰力是否足够,眼珠子是否灵活,身上有没有疾病等等,最好还要亲自骑一骑。而左立雪看也不看就胡说八道,不是干等着被宰吗?”
陈林也颇感意外,他还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买家:“左兄弟就这么随便看看,便挑中了?”
“不怕陈大哥笑话,我根本不懂相马,这马是好是坏根本看不出来。”左立雪倒是毫不尴尬地承认了这一点。
“没关系,兄弟可以教你。”
“没有这个必要。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陈大哥把我们叫来这儿,肯定不单单为了这两匹马的生意,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还是趁早说出来,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听这话,左兄弟对这单买卖是有意思了?”
“那也要看是什么买卖了。”左立雪摩拳擦掌道。
于是陈林冲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