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镇城卫守备队的书记官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做梦都想逮到的通缉犯会在这种时候送上门来。
雪鼠斯诺昂毛斯全身五花大绑,双手捆在背后,撅着臀部伏在地上。
他的身边的少女身着的黑色大衣破烂不堪,透过表面的弹孔能够看见她衣服下面若隐若现的如白瓷般细致的皮肤;她右肩上蹲着一只黑猫。
“他……是你逮到的?”书记官用鹅毛笔指指伏在地上的通缉犯,问道。
少女点点头。
“喔”书记官赞叹道,“这家伙可是干掉过好几名我们的缉捕队员啊,年纪轻轻的,真了不起。”
书记官挠了挠自己那已有些发白的络腮胡子,把脸转向身边的守卫,问道:“地牢里应该还有空位置吧?”
一个腆着啤酒肚的胖守卫回答说:“先生,已、已经没有了。”说完他打了个酒嗝。
书记官皱起眉头,骂道:“蠢货,你是不是又喝酒去了?”
胖守卫矮下身子嘟哝道:“下、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书记官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到少女这边,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找某种东西。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啊,有了”
书记官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通缉令,上面画着有着一个门牙硕大的精瘦男人。
书记官对伏在地上的雪鼠说:“喂,你把脸抬起来!”
雪鼠斯诺昂毛斯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书记官对少女说:“他是不是死了?”
少女摇了摇头:“只是晕厥。”接着,她补充道:“失氧过多。”
书记官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喂,你去看看!”书记官命令胖守卫。
胖守卫连忙小跑到伏在地上的通缉犯的身旁,揪起雪鼠枯黄的头发,把脸拉得仰起来。胖守卫用他那被肥肉挤得细长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便向书记官报告:
“先生,我看好像是挺像的!”
“你看挺像有什么用!把他的脸朝我啊,废物!”没什么耐心的书记官吼道。
胖守卫边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边闪开庞大的身躯,好让书记官能够看到犯人的容貌。
书记官仔细端详了一番,“嗯”了一声,说道:“不错,就是他。”
仿佛很满意似的,书记官笑逐颜开。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说完好几个“不错”后,书记官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麻绳系口的小袋子,丢向少女。
少女用双手接住。
书记官说:“赏金一共是五十枚金龙,清点一下。你可是发了笔小财啊。”
少女打开钱袋,一枚枚数着袋子里的金币。金币的一面纹着一条飞龙,这也是人们一般称它为“金龙”的原因。
一共五十枚,少女确认数额无误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书记官出声留住少女,他戴上一只单片眼镜,从书堆中又抽出一份文件,直起背,开始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念起文件上面的文字:
“希楠王国第四类法令,战时授权令:兹授权北领守卫,绿卫军团统帅,王国第一顺位王储埃林四世王子于白绒郡行使强制征召权,——”书记官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接下来的文字,“——可照实际情况便宜行事。”
“嗯,就是这样,你被征召了。”书记官像是把事情的确说清楚了一样,把手里的文件推向桌前。
少女一眼都没看桌子上的文件,她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女右肩上的黑猫顺着手臂跃下地面。
书记官用烦躁的语气回答:“王子大人的命令,一旦发现有冒险者立即征召入他的驻军。你既然能够一个人抓到斯诺昂毛斯,肯定是冒险者吧?”
少女仍然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书记官恼火地笑笑:“小姐,装傻可是糊弄不过去的,这是军令。在到军营之前,你先在我们这儿休息一晚上吧。明天一早我会派可靠的人送你到那边。”接着他朝身边的胖守卫使了一个眼色。
胖守卫心领神会似的,连忙殷勤地向少女哈了哈腰,说道:“冒险者小姐,这边请吧。”
当胖守卫的面孔朝向少女时,少女突然睁大了她那双有着黑色瞳孔的眼睛,褐色的虹膜放出近于妖艳的色采。
胖守卫呆住了。
过了一会,胖守卫仍没有反应。
“还不快点?你在那杵着干什么呢?饭桶?"书记官又换了个侮辱性的代词称呼他的手下,他对此可谓是乐此不疲。
胖守卫呆呆地回过头来,慢慢地朝书记官走了过去。
书记官为部下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尴尬。他抬高嗓门,喊着:“客人在那边!那边!不中用的猪!”
胖守卫像是被书记官激怒了似的,他从桌前奋力跃起——就他的体重而言,要做到这点可不简单——扑向坐在桌子后面的书记官。桌上的墨水被打翻,一桌的文件“刷拉”铺了一地。书记官没有坐稳,跟椅子一起被胖守卫扑倒。
于是胖守卫与书记官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地搏斗。胖守卫像是要一泄长久以来心胸之中的怨气一般,紧紧地抱着书记官不松手。书记官攥起拳头又松开,最后改用巴掌拍着胖守卫的脑袋:
“放开!你闹什么?放开!”
胖守卫哪里管他,只是将眼前年龄比他大两轮的上司紧紧抱住。
少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她脚下的黑猫优雅地掉了个身,打算从守卫队的城堡里离开。少女也迈开脚步跟在后面。
少女走到了门前。
门没有被少女推开,而是被某个外来者拉开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袍,戴着灰色兜帽的高大男人走了近来。鉴于他留着很长的白色胡须,也许在“男人”的前面加个前缀“年迈的”要更加准确。
少女被挡住了,她有些不满地绕开。
年迈的男人扫了一眼室内,看了一眼正要离开的少女与黑猫,慢慢说道:
“既然要离开了,不妨先把术式解开吧。”
少女刚要迈出门的步子停下了。
年迈的男人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瞧着正弓着背警惕他的黑色猫咪,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战斗结束后,自己解开自己的术式是起码的礼仪,你说是吧,使用变形术的可爱小姐?”
正在倒下的桌子旁边挣扎的书记官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边挣扎边用纳闷的语气问:“变形术?”
年迈的男人不置可否,他朝少女和黑猫所处的位置伸出了食指,一束淡淡的暖色系的光芒从他的指甲盖下缓缓逸出。
“第四阶的变形术和第六阶的魅惑术么……不是攻击型的法术,那么受到第七阶术式的法力反噬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物理伤害。”年迈的男人自言自语地总结着,他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啊,也有可能会因过度的法力虚弱沉睡一段时间。”
正应了这句话,少女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脚底下的黑猫已然睡着,肚皮很不体面地朝着天。
“也许小姐你睡着了不是一件坏事,等你睡着了,我也正好带你去见王子陛下。”
年迈的老人原本沧桑的声线突然变得清朗:“当然,是和那个我在大街上发现的有趣家伙一起。”
这个穿着灰袍的高大男人神秘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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