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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比斯特帝国边境-阿贝尔城胜利钟塔
海因站在高高的钟塔楼里,手脚纤细,背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巨大毡帽,脚下放着鼓鼓囊囊的崭新包袱。
钟塔顶层冷风穿梭,不断掀起少年细碎的黑发,露出姣好的面容,以及,水仙花茎般的脖颈上,那一块,深红的,几近于黑色的印记。
约定之日还没有到来,四面透风的钟塔楼空寂地像雪山冰顶上的鸟笼。少年就在这高耸入云的鸟笼里,遥望同样刺破天际的奥秘高塔。抚摸着脖颈上的印记,海因孤寂地像一只囚鹰。身负罪血印记,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除此之外,冰原的最深处,灰烬森林的地下平原,以及阿贝尔城奥秘高塔的顶层,都是令人绝望的禁地。
厚重的云层漂浮到阿贝尔城附近被灰烬森林的暖气破开,滚动的云层中电光闪烁雷鸣隐隐,海因看着这寒冷的冰原中唯一的奇景,突然纯真的嘴角挑起一丝坏掉的笑容,提着包袱从钟塔的石窗一跃而下。从钟塔坠落,心中陡然一空,好似一口寒气吸走了支撑生命的东西,缓过神来感受着不受控制的四肢,鼓胀的头皮发根,扭曲变形的脸颊,海因慢慢挪出一道细细的眼帘,看见狂啸的风拍打凌乱了衣袍,毡帽被撕扯着在空中变形,包袱被撑成了伞花,有种无法掌控自身却又感到自由的矛盾感。伸出双手怀抱大地,似乎要把整个阿贝尔城抱在怀里。突然穿透散碎的云雾,眼前撞出一片缩小的城市,海因闭上眼开始沟通插在靴子夹层里的短剑,就像曾经成功的那样,一个个白栅栏般的短剑的文字飘飞出来,围绕着他织成一个符文的圆环,旋转着在空中蔓延出金色的裂缝,就像是凭空长出了藤蔓般,让海因的速度一下滞缓,伴随一道虚弱的闪光跨越百米来到了海因目光所在的长巷中。
停在无人的巷子中伸个懒腰,海因勒紧身上被吹乱的厚重衣袍,将一头乱发重新埋在了巨大的毡帽之下,背着包袱向军事学院北区的荒废厕所走去,在路过一处无人的拐角时突然感到插在靴子里的短剑一跳。在他所看不见的世界里,一男一女浮在房顶上正在无声地交谈,突然其中一人把视线投了过来。
“那边似乎有个有意思的孩子呢。”她勾起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劝你不想死就别动,我感觉到了那件东西的气息,我们的目标是祭坛,不要多事。”她肩膀上的鹦鹉扑楞着飞下,变成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那件东西……么!”男人非人的猩红眼珠也转了过去。
这一眼却对毫无所知的海因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所有的灰尘一刹那静止,就像是虫子封在了琥珀里无法挣扎,脑中传来无数生灵的低沉的窃窃私语。街道弥漫白色的雾气,像是时间缝隙的迷雾。巨大的压迫力压迫着思维的速度,让海因无法反击就合上了眼睛,身体自我保护地陷入沉眠。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就要送命了呢,你还无法控制住力量么,乌鸦?”女人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略带责怪和嫌弃,“我好像有点怀疑这次的合作是否正确了呢。”
男人没有答话,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看海因的身体在某种力量的压迫下开始缩小,突然有黑色的液体从背后流出。
“咦?”男人感到一丝丝有趣,观望着那黑的液体化成蜷缩的湿润组织,呼啦一下抽出一只黑色的残破独翼,伴随着稀稀落落的黑点轻轻覆盖在海因的身上,将来自同一层面上的压迫隔绝开来,海因迷茫地睁开眼睛,听到一声轻笑,世界一切如常,仿佛只是幻觉。疑惑地摸了摸后背,环顾四周,莫名感觉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的眼光也是一如既往地差呢,孔雀。”男人移开目光轻轻一笑,反嘲道。
“来自弑杀光明的罪恶啊。”被称作孔雀的美丽女人轻轻叹息。
“那个愚蠢的家伙。”男人闭上猩红的眼睛不屑道。
鹦鹉变成的少女目送海因离开,想动手又顾忌着什么,听闻男人的话便嗤笑了一声:“你以为那便是真相?”
“便不是真相又如何。”男人眯着眼睛斜视少女。“即便是他还活着,我也能杀给你看。”
“得了吧,就你那可怜的血限,就算这次得到了起源,也是一个废物。”少女蹲在屋顶上烦躁地挥挥手,一脸丢了心爱玩具的失落表情目送海因背影消失,轻蔑地补了一句:“那人苟且,但不能说他不伟大。”
岗比斯特帝国边境-阿贝尔冰原
不知道什么年代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的地道,开口在阿贝尔冰原的深处,一座被厚厚冰层包裹的山峰脚下。现在,空无一人的冰原里却响起积雪蠢蠢欲动的簌簌声,从狭窄的冰缝中挤出一个臃肿的包裹,一顶厚重的大檐毡帽,一个秀气的脑袋,接着一双包裹在厚厚皮毛里的手臂。
阿贝尔冰原熟悉的寒气让地道中的海因舒适地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包裹从阴影中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回头望向来处的方向,如之前每一次的眺望一样,宏伟的阿贝尔城早就被淹没在漫天风雪之后不见踪影,只有巨人般的灰色龙卷在辽阔阴郁的阿贝尔冰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一步,两步,速度加快,海因身边泛起璀璨的金色,环绕冰山跑出一道金色的螺旋线。
阿贝尔冰原上的这座山,高大、规整,有着刀劈斧凿的痕迹。它突兀地、不讲理地存在于一片平坦的冰原上,就像是倾塌的神国废墟撞入了人间,整座圆台形的山体斜插在大地上,崩碎的石块分布在周围,被透明的冰雪冰封在阿贝尔的深处。也许,那个男人知道这座山的来历,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而如今,也许终究成了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如果他再无法归来。
海因坐在悬崖的高石上,安静地看着冰蓝地冻气在眼前翻腾沉降,仿佛看见一张唇似刀锋偏冷,笑如水洗寡淡的戏谑脸庞,一瞬寂静一瞬狂躁的寒风蹂躏着大到滑稽的毡帽,在灵魂中空空回想,彻骨拔髓。好似无神又似专心地沉默着,海因从冰熊皮毛缝制的大袄中伸出一只白玉般的食指,竖在了眼前,一点烛光般的圣洁光辉在指尖明灭。创世以来,岁月几何,至高不存,神灵陨落,但是那个男人的话,那个被称为魔王的男人,真的也会失败么,也会……死么?海因抬头目视苍郁的天空,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情绪。
该来了吧,来的,真慢啊,早就在等待了,迷失心智的堕落者啊,海因,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杀一场呢。柔弱的男孩甜美一笑,倾听着四面八方汇集的嘶吼,将指尖那点圣洁的光辉甩到了空中,一刹那完成了发散和汇聚,从任何角度看都好像是世界被挖去一块形成的褶皱,在那稀薄的中心腾起了灿烂的金色火焰,波浪一样一环环向外推送起伏的金色光晕,照亮了整个山顶。
终于能够看清的山顶中间有一池不断散发热力的火山温泉,旁边扎着一顶毡帐,还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看不清的工具和材料。海因则站在悬崖边的高石上俯视着倾斜的山顶,看着光明下现行的黑影像蚁潮一样涌来。
在冰原待得久了,仿佛血都是冷的,身上带着冰原生人勿近的味道。但是每次通过地道偷偷去城里交换物资回来,都会沾染上新鲜人类的味道,而这种味道远隔千里也能被堕落的食尸鬼嗅到,这也是食尸鬼最迷醉的气味,于是,它们来了。
或许是不自觉地模仿着那个棱角锋利的刻薄男人,海因微微抬着下巴,用姣好的轮廓表现了自己必胜的信心。摘下遮挡风雪的毡帽丢在雪地里,失去阻挡的寒风撩起女孩子般的中短发,露出莹润的耳廓,细碎的乱发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吹散,一双眼睛如净水般清澈,他笑得很美。
抚过脖子上的罪血印记,海因温柔自语:“听话,别出来。”手指从胸前划过,垂落在腿边,下一秒突然手指一花,将靴子里的短剑攥在手中,脚下一个蓄力弹了出去。
掠过第一只食尸鬼,一分两半;第二只食尸鬼,四分五裂;第三只食尸鬼,七零八落……随着身影越发模糊,匕首般的短剑在手中越发灵活,就像手捧一簇盛开的灿烂繁花,绽放在轨迹上所有的食尸鬼眼中。随着尸块碎片的堆积升高,狂潮越发疯狂,似乎激活了身体中非人的力量,开始向着匍匐跳跃的野兽变化,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在不断变强,即便以短剑削铁如泥的锋利也不能够再一击致命。看着大量食尸鬼被血腥气聚集到了身边的尸堆上,海因展颜一笑,身体幻化成六个金色的身影,同时发出一声重合的音爆瞬间来到尸堆之外,穿梭着变换着身影,金色的荆棘从每个身影之中探出枝条,将所有挣扎的怪物束缚成一团。
您看见了么,不再需要保护的我,您听见了吗,那些罪恶消亡的声音,让我为你展现这一场令人愉悦的战斗吧。仿佛听见了主人心里的渴望,一种与海因身体里的同根同源的力量在匕首上徘徊升起,莫名的念头流淌进海因的心底,非神,非魔,弑神,斩魔,奉圣光为途,以罪孽为刃,将救赎给予杀戮,苏醒吧,圣十字!
仿佛有光的声音在流泻、穿透、浸染,灰尘在光海中沉浮,手中攥紧的匕首宛如一块耀眼的璀璨流金,凝出长长的枪形虚影,虚空中随意蔓延的金色荆棘爬满食尸鬼扭曲的躯体,从中汲取吮吸着能够让其停留在世间的稀薄血气。
六道金色的身影同时举起长枪虚影中的金色短剑,挥出金色的十字光线,丝毫不受力地穿过层层叠叠的强大怪物。绽开的裂口就像缝合婴裂到脸颊的怪嘴嘲笑着食尸鬼的无力,乳白色夹杂金色碎屑的火焰在这些裂口上剧烈燃烧,蔓延……
被蚕食的扭曲尸体如同烧化的蜡烛,挣扎着瘫软在地上。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不要……再抛下我了啊。海因感觉体内温暖的力量被手中的仪剑抽调一空,虚弱涌上心头。环顾再次围上来蠢蠢欲动的漏网之鱼,海因用大拇指指肚静静地摩擦着小剑上白桦木栅栏般整齐的词句,无比怀念那个看似刻薄的强大男人。海因微微眯起眼睛,强撑着脱力的腿,再次投入了前仆后继的食尸鬼潮中。
横割、滑刺、格挡、突进、沉腕、锥刺、上撩、斜砍,金属的反光漫山遍野,肆意挥洒的腥血被闪光的剑花甩飞,溅落。一次又一次被巨力击飞,一次又一次从雪堆中弹出,紧抿的唇,炽烈的目光,将要,将眼前之罪,燃尽!
神灵垂目,凡愚生而有罪,贪惘、痴癫、纵欲、背信、遗忘、嫉妒、歪曲神意、妄代天心,以断罪之罪见我,何堪以为持。
无他,伐身为薪,取骨为剑,轮回不止,光明不熄。
一阵寒风卷过,冰层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满地残肢中半跪着浑身破破烂烂的少年,黑色的血液浸湿了他厚重的裘袍,微微抬着头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诡异而不详,那十字短剑般的匕首被他咬在嘴里,青筋暴露,好似在忍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他优美的脖颈上,一个黑色的印记缓缓旋转,从骨髓到发肤,每一寸的力量都开始失去控制,冲撞着他脆弱娇嫩的躯体。
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念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手指一抓,天空中小太阳一般散发光明的球体化作千百道虚白的光雾缠上了每一块虚体。宛如雪花见了烈火,一瞬消融。
慢慢挪动身体,海因闭眼倒进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