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阳正中,水月西泊,金星东倾,破落的小教堂里今天的圣咏还是好好地准时响起,修也不明白教堂里长大的那些小孩子是怎么能够发出那么悠扬空灵而又明亮宏大的叠音的,必须要承认,音乐这个天赋似乎自己也完全没有。被圣咏打断了对灰烬森林的思考,修快步避开军士学院生员们常走的路,话说我在可惜什么,可惜狼群没有冲进来咬死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么?还是,只是觉得在这牢城之内太无聊了呢?我明明只是想好好做工娶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好好过一辈子,为什么又总想改变些什么呢?比如……她?
修有些要发疯,使劲揪了把头发决定还是向现实妥协,没有武技天赋,没有堆积如山的钱财,没有城主那样的亲戚,要不是巨城中还算安全,第一个丧命的就是他这个三无人士,还想那些奇怪的东西干什么,那些讨厌鬼以后躲着走就不会再被找麻烦,那些有着美丽紫眼睛的姑娘也从来没看上过他,他应该想的是明天去灰烬森林要想个方法多弄些鸢尾花和蜱冥子回来尝试新配比,最好还能从戍卫军那儿搞些珍贵的松露,老酒鬼一定会很高兴。
修琢磨着松露的事,呲着牙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烦恼,结果余光中瞥到一个熟悉的黑影顿时一个激灵,才想起今天上课教官似乎提到了这条少有人经过的幽静小路,这里就是一生荣耀骑督威廉姆斯特的永眠之地。
修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灌木丛绕行,满头大汗地穿了过去,终于长出一口气,看来没有被注意到,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教官还是穿着那厚重的黑色马靴笔直地站立在荣耀骑督高举长剑的塑像前抱臂而立,说起来威廉姆斯特大人的塑像也是穿着一双老式马靴呢,不过穆斯特家族早就泯然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了吧,修不知道为什么竟被抱臂而立沉默的教官感染上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愁绪,轻轻放下手中的枝条回身走开。
灰烬森林的轮廓线被繁茂的树叶遮挡,垂下的阴影带着诗人般忧郁,静静铺开在地上,浓郁地像化不开的陈年旧事,吉尔教官站在威廉姆斯特骑督塑像前,气息融洽,好像是同一幅画中的角色。
时光荏苒,十年前的阿贝尔军士学院与现在几乎没什么区别,总教官坐在军营一样简洁的指挥室中考核新的一批教官,皮克斯老头子一下子就看中了一个站姿笔挺的年轻人,看其相貌就是年轻时的教官。
“你,叫什么名字?”满脸褶子和老年斑的皮克斯绕着教官走了三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问。
“吉尔!”教官仰头报告,眼中有一种时刻严厉要求自己的人才有的自信神采。
皮克斯敲着手指问:“吉尔什么?”
“威廉……威廉姆斯特。”教官眼皮稍稍垂下,面色微异。
“哦……”皮克斯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拖音,“从此,也请你好好努力。”
“是的,长官!”
且不说教官在想些什么,避开教官视线正暗自庆幸的修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在教室里演说了一番幼稚说辞的“未来大将”大个子男孩和他的“士兵们”堵在了他的面前,准备来瞻仰一下荣耀骑督风采的少年们愉悦地发现逃掉的胆小鬼有如神意一样地被送到了他们眼前,谁能想到只是从另一条路绕过来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当下几个人不怀好意地围了上去。
“嘿,胆小鬼,你居然想逃跑?”大个子摩拳擦掌,似乎在考虑怎么下手才能给他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哈哈哈哈,看他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吧!”
“哈哈哈哈,尿裤子的胆小鬼!”
“胆小鬼,脱下你的裤子给我们看看!”
“……”
修挣扎着想要挣脱周围那些拉扯的手,被弄得手忙脚乱,很快四肢都被人箍住,涨红了脸奋力挣扎却起不到一点作用。
“胆小鬼,怕了么,胆小鬼!”有人在大个子面前嘀咕,“要不然把他丢进闹鬼的老厕所好了,他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大个子很满意这样谄媚又有智慧的属下,矜持地点了点头,立马就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提议者大声宣布这个有些可笑的“处决决定”,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摆开阵仗拖着修去军士学院北区传闻中闹鬼的厕所,提议者言辞凿凿地拍胸保证有这回事,仔细问起却不肯细说,只是其中了解程度总让人觉得是亲身经历。大个子并不愚蠢,不然只靠蛮力也不会当上孩子们信服的头领,古怪的眼神瞄了瞄提议的手下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传闻大块头也听过,不过没手下说的那么详细,只是听闻这个废弃厕所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发出幽怨的呜咽声和婴儿的哭声,据说是有个被贵族抛弃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溺死在了粪坑里,说起来好像真有其事一样,连女人姓名都说得一清二楚,实在让人遍体生寒,不管事实与否都是个让人觉得不祥的地方。特别是这个阴暗的青砖建筑阴森森地不时有冷风穿过,上面的瓦片碎了一半,还被野猫筑了窝,上个厕所都要抖三抖,难怪被废弃了。
“不,我不要……”修被推搡着丢进厕所,绝望地摊在地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屈辱。
修大爷可是一天能挣一百个铜板的人,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修坐在地上不知道外面的人走了没,冰凉的地面飞速吸取着他身体的热量,让他感觉一阵无法控制的尿意,看了看干涸的石槽小心地把裤子褪到腿脚,又是打了个冷颤,总感觉厕所里有冷风窜来窜去,好一会儿都没尿出来。
修脸色不好地站着,突然听到了一种不属于他的动静,顿时想起了这个厕所的传说,以前只当是校园怪谈并不相信,但这个时候亲身面对却压抑不住地恐惧,浑身发毛,牙齿嘚嘚嘚地打着颤互相撞击,一点点僵硬地转过头去,突然发现墙壁上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手臂。
“啊!”修发出了一声破锣样的嘶喊,吓得顾不得提起裤子就要往外跑,结果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个跟头跌倒在地,冰凉的地板贴着皮肤,猛地一个寒颤像电流掠过,于是下身温湿一片。修的眼睛挂着泪珠,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缩着身体,颤栗着做不出脑海里重复多少遍的逃跑动作。
背后洁白的手臂上下摸索,拆下一块块活动的砖块,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扛着一个和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口袋,还带着一顶对于他来说过大的可笑破毡帽,背后是一个幽深不知长度的漆黑通道,有冷风从中倒灌,发出女人呜咽一样的声音。瓦片上的野猫似乎被惊动了,迈着高傲的猫步从跌倒的修面前走过,对那个裹着皮毛的洞中少年发出讨好地摇尾巴,发出野猫发情季节像婴儿啼哭一样的叫声。
少年从洞里走出来,看到地上的修就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蹲下来拿手指戳了戳,看起来是个活的,真是出乎意料地糟糕情况。
少年有着凌乱地黑色过耳碎发,苍白的脸庞,明亮的眸子冰冷地就像整个阿贝尔冰原都倒映在他的瞳孔,眼角的弧度确实柔媚地不像话,还有着脆弱的像百合花茎一样的纤细手足,少年勾起烦恼的头发揽在耳后,想着怎么处理这个活着的生物,不经意间就露出了脖子上的黑色符文印记。
“你是……食尸鬼!”修瞳孔如针,绝望地看着这个美丽地像个女孩的少年的脖子,那个黑色的印记是那么显眼,就像一记天雷在他心里炸开动天彻底的轰鸣,刹那间就失去了最后一点点冷静。
苍白地像一朵冰原上圣洁的雪莲的少年撇了撇嘴:“我才不是那么低级的东西。”
修的精神几近崩溃,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毡帽少年观察了一会儿,多盯了他湿漉漉的下身一眼,握起秀气白皙的小拳头对着修的正脸就是一拳,果断把他打晕了,瞧着这个蠢货不知道该怎么办,秘密是不能暴露的,可是无冤无仇杀人是不好的,而且说不定会惹出一堆麻烦,这座牢城可不像居住其中的罪民后代们知道的那么简单,至少毡帽少年就能感觉到很多能够威胁生命的存在,曾经就有荒原上有名的强者栽在了城里再也没能回去。那些都是翻手间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大陆顶尖法师,可依然没能闯出这个岗比斯特帝国继承神战时代的特殊牢笼,而他,还差得很远。
十四岁,只要等到十四岁就可以了,答应了那个人的,十四岁才可以离开这里。
“不用冒险隐藏印记混入戍卫军,或者冒着被当成实验标本的危险进入魔法高塔,只要在十四岁生日那天,带着那柄匕首去阿贝尔城最高的钟楼上见一个人,履行……那个约定,就会被带出这座牢城。”那个男人……临走前就是这么说的。
毡帽少年将石壁恢复原样后,摸了摸绑在小腿的匕首,提着裤子耷拉着的修像一道幻影一样窜了出去。
将匕首交给他的男人有着海蓝色的发,永冻冰海一样的剔透宝石眸子,宽厚的肩膀永远努力地撑开着,好像能扛起整个天空。
偏偏他唇似刀锋偏冷,笑如水洗寡淡,一眼看过去就是张薄情寡义的脸,嘴角一抿的狰狞活脱脱从深渊中跳出的魔王。
却是分外地可靠。
他在的时候,少年从没有担心过什么,只要站在他身后,就是天地之障,就是神人之隔,世间一切都影响不到分毫,就算世界咆哮血海沸腾,黑电撕裂天地穹幕,只要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一片风平浪静,少年这样地坚信着。
可是,小狮子总是要长大的,老狮子总是要离开的。
他说要去做一件事,如果成功他会回来的。他说那柄匕首千万不要弄丢了,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他说,我走了……
有着温柔眼神刻薄唇角的男人就那样走进风雪一去不返。
那一日,灰烬森林,十里冰封,神魔怒吼,血雨横空。
那一日,尼斯兰执政官匆匆而归,浑身弥散骇人寒气,每一次咳嗽都会吐出细碎的蓝色冰晶,麾下副将清醒不足一半。
那一日,奥秘高塔发出莹莹柔光,笼罩了整座阿贝尔城,三日方息。
那个男人叫做,海魔王波塞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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