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城燕王府立雪斋。
已升为玄衣阁大阁领的莫云山向燕王李弼递上了刚从凤鸣关传来的密报。李弼仔细的看完后，忧心的说道：“北胡的中路大军由南都元帅拓跋云归率领，手下还有贺兰云顿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世儿和胡老将军他们必将面对一场恶战啊！”
“王爷，我……”莫云山话说了半截，感觉不妥，又咽了回去。
“哦？云山，你有话说？”
“我……”莫云山犹豫着，本就木讷的嘴更是有些结巴了。
“哈哈哈，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心中想着什么！”李弼满脸笑容，望着莫云山，“你是不是心里恨不得马上飞去凤鸣关，和世儿一同并肩作战啊？”
莫云山眼中现出一抹光亮，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你又觉得刚升为大阁领，康国器留下的那一个烂摊子，还没有彻底的肃清，所以你有些左右为难，是不是？”李弼瞅着莫云山憋着一肚子话却说不出的窘态，忍不住噗嗤一乐。
“云山啊，你已跟着我十年有余了，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有什么话，无论对与错，你尽管说便是了，不要憋在肚子里！”
莫云山憨憨的笑了笑，平日里始终冷峻的面容现出了少有的笑意。
“难怪馨月那丫头叫你擀面杖，哈哈，我看倒也有几分相像。”李弼忍不住打趣的说道。
闻听此言，莫云山脸涨得通红，低下了头。
“言归正传，云山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一趟凤鸣关。”
莫云山猛地抬起头看着燕王，眼神中满是惊喜。
“凤鸣关是衡云二州的门户，绝不容有失，我已命云州都督孟绍宗火速救援。这些将士跟着我已经南征北战几十年了，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他们对我无比忠诚，即使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惜。但是……”李弼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世儿年纪轻轻，以前虽然也曾跟在我的军中，但是却从未上阵杀敌，手中更是寸功未立，面对着这些叔叔伯伯，难以服众啊！但是，如果世儿能够不负众望，这次危局对他而言便又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莫云山从李弼的叹息中感受到了那份忧虑和期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北胡大兵压境，燕王却没有亲自出征，而是派世子去了凤鸣关。
“此次你去凤鸣关，对玄衣阁同样是一次历练，被康国器搞得乌烟瘴气的玄衣阁，能否借此重振九国之战时的雄风，就靠你了！”李弼看着眼前这位虽有些木讷，却沉稳干练、冷峻刚毅的莫云山，眼神中充满了疼爱和期待。
无疑，对于莫云山、宋文远、胡思进、魏奉忠等等一批燕军的年青一代将领而言，此战毕竟成为试金石，他们也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跃上历史的舞台显露出耀眼的光芒。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莫云山领命而去。
当夜，莫云山正在玄衣阁为出征做着准备，一名值夜的玄衣飞骑进来禀报：“魏都督府的一名家人有要事求见大阁领。”
“哦？”莫云山满腹狐疑的命手下传那人进来。
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款款的走了进来，冲莫云山施礼后，递上了一封书信，开口细声的说道：“大阁领，在下是魏都督府如意姑娘的贴身丫鬟碧桃，小姐从魏都督处得知大阁领明日即将赴凤鸣关，所以特命我送来一封书信，劳烦将军亲手交予世子殿下。”
莫云山看着手上的信札，恍然大悟，“请回话给如意小姐，云山一定将此信带到。”
碧桃瞅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将军，不由得脸上微红，赶忙告辞回府复命去了。
魏都督府，魏如意居住的兰若院。
魏如意正在书房中伏案抄录，忽然，房门打开，碧桃迈步走进屋来，一股寒风随着吹了进来，烛光摇曳，倩影映墙，桌上的书卷被刮进的那股寒风吹得哗哗翻动，扉页上娟秀的正楷写着《九国诗抄》四字。
碧桃不停地哈着气，搓着小手，可怜兮兮的嚷嚷道：“冻死了，冻死了！”
如意赶忙放下笔，迎了过去，将碧桃拉到了火盆旁，盆中炭火灼灼，立时涌上一股暖意。
如意关切的问道：“碧桃，这下身子可否暖了？信送到了吗？”
“嘻嘻，小姐，你是惦念着我，还是那封给世子殿下的书信呢？”碧桃俏皮的说笑道。
“这鬼丫头，硬是把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了！不说也罢！”如意装作嗔怪道。
“好好好，小姐，我说！书信已经亲手交到了莫阁领手中，他还让我回话给小姐，他定会亲手交给世子殿下。”
“那便好。”如意痴痴地看着火盆中的炭火，轻声说道。
“小姐，你信中写的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莫阁领带给世子呢？”碧桃心中疑惑。
“是……”如意话锋一转，“不告诉你！”
碧桃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双手偎着炭火，一声不吭。
如意瞥了一眼碧桃，“呦，生气啦？还当真了？其实，在那封信了，我只写了一首词罢了。”
说着，如意站起身，缓步踱向书案，拿起那本正在书写的《九国诗抄》，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为父居丧三年，我打算将搜集的九国诗词，编写成一部《九国诗抄》，让后人以诗明史。这也是当年在大周帝京青藤书院求学时，师父嘱托我务必完成的一桩心愿。然而，这些日来我遍读九国诗词，却发觉多为伤春悲秋、风花雪月之作，虽然言语圆润，婉转柔美，却让我颇感失望。”
说到激动处，如意慷慨激昂的说道：“九国之乱前后绵延五六十年，战火频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民生凋敝，境况之惨，前所未有！而这些士子书生，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在诗词中一片笙歌太平，无视黎民的哀苦！而在国破家亡之后，这些读书人又或萎靡不振，或依附新主，歌功颂德，媚主求荣，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气节！可悲！可叹！”
碧桃听得入神，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豪气。
如意快步走到桌前，将那已经完成了半部的《九国诗抄》拿起，走到火盆前一把便投了进入，只见一团火焰燃起，蓝色的火苗迅速蔓延，很快便吞噬了书页，《九国诗抄》化作了缕缕烟尘，在炭火中升腾，回旋，最终成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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