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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穿过唯一的窗户，一点一点的爬升，照到了维吉尔的膝盖处，他的脑袋晃了晃，疲倦的睁开双眼，略微失神的看着外头的蓝天白云，又是不错的天气。几只鸟雀呼啸着飞过，叽叽喳喳的喊着，外头的街道也逐渐苏醒，忙碌的新一天到来了。
维吉尔觉得身子有些酸胀，无论是谁坐着睡上一晚都不会好受，他抖擞着身子简单的做着几个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舒展动作，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他舀过一勺水喝了几大口，透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哆嗦，肚子传来咕咕的抗议声，他打开矮柜，望着里头怔怔的发着呆。矮柜中本来放食物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发了芽的土豆，土灰中能看到老鼠细碎的足迹。
维吉尔关上柜子，简单的梳洗着，取过大衣翻找了一阵，才从几个口袋中好不容易找出了两三个铜龙币，他盯着这几个黯淡的铜龙币，脸上的表情变得困惑。
是不是该少买些纸张本子，剩下点钱买些食物？
他迟疑不定的想着，最终用力攥紧了最后几枚铜币，起身离开屋子。
算了吧，饿一饿又没事，我要完成我的研究。
换班的时间是在上午十点，但维吉尔总是会一大早就过去，去翻找书籍，去查找资料，尽管大多数工作时间他也在做这些，不过对他来说这几个小时至少不用分心，至少不用应付那些学员们弱智的问题。
他总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没有人会过多的靠近，谁都知道那是他专属的位子，桌椅磨得发亮，魔导灯的灯芯不挑上一挑都不会亮，十几本厚实的书籍堆在桌上，倒是没有任何人会抱怨，谁让这些书是那样的晦涩难懂，即使是知名学者也只会翻开叹息。
一旦沉浸在知识之中，困倦也好，饥饿也好，便再也感觉不到了。他疲惫的脸上有着无法形容的满足感，略微发抖的手指翻动着书页，过于消瘦使得他的手看上去像是一个快要死去的老者的手。也正是因此，大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
“喂，到点了，我走了。”维吉尔总算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是那个人离去的背影。他小声的抱怨了几句，恋恋不舍的将多数书本阖上，最终拿着那本他在看的古籍离开，十点已到，他必须到岗位上去。
有高年级的学员趴在桌上沉睡，似乎是熬了一夜，他走了过去，轻轻磕了磕木桌，他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不过规定上可不允许吵闹，这人的呼噜声太响了。
“哦，抱歉。”那人迷迷糊糊的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似乎还没认出维吉尔。“几点了？”他疲惫的问道。
“十点了。”维吉尔低声回答着，他似乎在这个学员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该死，我睡过头了。”那学员身子一震，立刻爬起，胡乱的将书本笔记合拢，慌乱的向外跑去。维吉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一看，一张纸张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脚边，他弯腰拾起，看了一眼便明白上头那杂乱的文字其实是一道有关于尼德霍尔斯猜想的计算题，他随手写上答案，将这张纸夹在年轻人遗忘的笔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阳光洒入多彩玻璃，斜斜的映照在藏书区鳞次栉比的书架上，细小的尘埃慢悠悠的漂浮着，几个年轻人慵懒的舒展着疲惫的身躯，安静的环境让维吉尔很是满意，他也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手边的纸张上不多时便被写写画画占满。
正计算着一个变数的可能范围，耳畔便传来了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挺多人的，维吉尔眉头轻皱，他不喜欢这样的吵闹，尤其是在这里，这里应该是安静的，不要用嘈杂打扰那沉睡在书本中的知识。他抬起头的瞬间门被推开了，一群人簇拥着一对年轻男女出现在藏书区中。
原本安静学习的学员们都站起来，聚在一起议论着那对男女。维吉尔远远打量着那对男女，男人很年轻，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笑容。女的气质极佳，始终站在男人斜后方，对答得体，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女人。维吉尔又从作陪的几人中认出了学院中的几个大人物，他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昨晚上楼时听到的传闻。
那个人，是猎龙士？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猎龙士，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很高大，很强壮，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颇为昂贵，沐浴着阳光，仿佛是天之骄子。而自己呢，躲藏在这黑暗中，蜷缩身子，生怕招惹到太多，被驱赶出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被人们众星捧月的人啊……
维吉尔的目光变得暗淡，他并不想回忆太多，不想比较太多，那会扰乱了他做学问的心，那名猎龙士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望向了这边，两人眼神交错的瞬间，维吉尔便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似乎不愿意被那男人过于耀眼的光芒所刺痛。
快些离去吧，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是说不会让学院以外的人进入藏书区吗，对于这些享受特权的猎龙士这条规则也不存在吗？
维吉尔在心头嘀咕着，继续自己的研究，那群人却不知怎的，竟向着自己的位置走来，他耳边听到了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学者劳伦斯的声音。“啊，猎龙士大人，您的到来过于突然，让你看到了些肮脏的东西。”
肮脏的东西……是指我吗？维吉尔嗅了嗅，似乎身上确实有股味道，多少天没洗澡了，五天？还是六天……记不清了。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如去那里看看神所传承千年的壁画，或许大人可以读出里面的深意。”
劳伦斯，你话语中的谄媚真让我觉得恶心，你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学者的耻辱。维吉尔很想大声的说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他知道一旦自己惹怒了掌管权力的这位，那么连那处小阁楼的使用权都不会保有，到了那时自己真的只能流落街头。
那群人却依旧向着这边走来，严格的说是那位高大的猎龙士走向这边，他身边的人不得不跟着移动。
难道是厌恶我，打算让我离开？
维吉尔这样想着，将纸张夹在书中起身便要离去，便听到那个猎龙士开口叫住了自己。“等等，你等一下。”
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一个猎龙士，难道他们特别喜欢找麻烦？
维吉尔不明白他为什么叫住自己，他站定了脚，缓缓转身，偷眼打量了那个站在阳光下过于耀眼的男人，随即又低垂着头，整个人散发着层层的暮气。
“大人，他只是一个流浪汉，学院看他可怜，才给了他这份工作，如果你不想要看到他在这里，我立刻就让他离开。”劳伦斯陪着笑说道。
维吉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他紧握着拳头，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那里，等待着权力者的审判。他早已明白离开是必定将会到来的，只是终究不舍，要是再给一些时间，研究就快接近尾声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想要祈求这名猎龙士的宽宏大量，嘴唇微微哆嗦着，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时那名猎龙士终于停住了脚步，就站在柜台外头，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这过于自信的目光让维吉尔更加难堪，他很想直接转身离去，躲开这讨厌的一切。
“维格哥哥？……你是维格哥哥？”猎龙士的声音透着股不确定，还有些许的惊喜。
“不，大人，他不叫维格，他叫维吉尔，那个带来不幸的男人。”劳伦斯在一旁说着话，维吉尔感觉到猎龙士身后的女人似乎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浑身一颤，竟然伸手拉了拉他身前的猎龙士，似乎想要提醒什么。
维吉尔伛偻着身子鞠了一躬，无声的想要离去，这时那名猎龙士抓住了他的肩头，激动的喊道：“对，就是你，维格哥哥，是我啊，我是威尔！”他的声音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十分真实的情感。
威尔……？
维吉尔皱着眉头回想着这个似乎有些印象的名字，潜意识中却只想到那个叫做威尔·格伦斯的知名学者，他的空间印象论倒是写的不错。
“你不记得我了吗，维格哥哥，我们小时候常常待在一起，你比我大两岁，老是带我去玩你父亲制造的一些小摆件，我可喜欢了。”
“后来你要搬走了，还把那辆你最爱的小车给了我，我整整哭了一天，你还记得我吗？维格哥哥？”
那凝固的记忆随着男人激动的声调渐渐松动，泛黄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清秀男孩可爱的小脸。
“你…你是爱哭鬼威尔？”维吉尔的嘴唇因为过于诧异而泛白。
“对啊，就是我，那个爱哭鬼，现在，我可不爱哭了，我就知道是你，你就是那样与众不同，我能认得出你。”威尔紧紧抓住维吉尔的肩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天空神庇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