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着发丝,威尔觉得今晚自己似乎还是过于鲁莽了,不过既然发生了,再去后悔也没有意义,他沉默着点点头,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苍炎,这个称号有些陌生,你是新人?”
“是的。”
“你的导师是谁,不知道我是不是认识。”
“我的导师是业海。”
“业海?”荆棘有些诧异,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是德洛里亚城的业海?”
“是的。”
“她现在怎么样,说起来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年前的述职会,也过去半年时间了。”
“她死了。”
“那么谣传中德洛里亚城遭遇邪龙潮的事情是真的,你也是那里的人?”
“对。”
荆棘抱着双臂,在灯光下缓缓踱步,低垂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早有耳闻,不过派去调查的人员还没给出答复,你知道的,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先传达到元老会,再由元老会传达给所有猎龙士。”
威尔点了点头,事实上对此他一无所知。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她是如何战死的吗?”荆棘不再踱步,直视着威尔的双眼,带着请求的语气说着。
威尔又点了点头,他觉得在这样一个猎龙士面前,自己表现的实在过于拘谨,但似乎也只能这样表现,毕竟他看到了一些威尔不想让人看到的事,而他接下来会如何做始终让威尔提心吊胆。
“有部分人逃出来了,我们启动了一艘船,龙兽很多,业海她选择了自我牺牲,给我们创造逃离的机会。”
荆棘安静的听着,末了才似乎带着肯定的态度点了点头。“她保全着猎龙士的尊严,她值得尊敬。”
这样的回答让威尔有些不知所措,荆棘又补充道:“我不是针对你,作为一个新进阶的猎龙士,你的导师为你安排了去路,我们同样尊重她的选择,不过说起来,一个在其他城邦中诞生的新晋猎龙士,光是这一点就很有趣了,你是否愿意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我原本想邀请你去我家中作客的,不过看样子,你似乎走不开。”他望向地上还昏迷着的士兵,笑了笑。
威尔的脸色有些阴沉,“你会怎么做,我是说,你会伤害那些人吗?”相比自己的安危,他更关心洛林等人的遭遇,毕竟猎龙士之间没有互相审判的先例,而普通人在猎龙士眼中也过于渺小。
“不不不,那都是凡人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说过,我这次来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你,并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包括那个大宅子中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不过那里似乎做的有些过分了些,相信明天城里一定会很热闹。”荆棘耸耸肩,双手一摊,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那是他应得的。”
“苍炎,你还过于年轻,猎龙士的规则中可不包括审判人类,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准则,但我们与他们不同,你应该记住这些。你还没有去元老会报到吧?”
“是的,事实上我正要去。”
“那倒正好,我家中有些消息正要送去元老会,明天就会派出一艘船过去,你正好可以搭乘这艘船,也省去了赶路的麻烦。”荆棘微笑着,神情很是热情。
但威尔却是能够听出来这些客气话语中所带的警告,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的,不过我想先跟几个朋友道别,可以吗?”
“当然可以,苍炎,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客人,我自然尊重你所做的一切选择。既然这样,明天早上八点,去港口,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荆棘抖了抖宽厚华贵的斗篷,再次笑着说:“希望下次见面你能与我分享成为猎龙士的故事,相信那很有趣。”他点点头,身子一跃,整个人拔地而起,飞向了天空。
威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这才叹了一口气,起身去追踪洛林等人留下的痕迹,这一夜已过去一半,而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原本威尔的计划接下来是去往亚瑟蒂亚城,在那里寻找到海登口中所说的能够修复文字的人,那张被龙血污化的纸张始终是他心中放不下的内容,儿时遭遇邪龙潮,父母死去,妹妹走失,这一切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他想知道那个老人口中所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解读纸上的内容,在根据内容寻找到事情的真相,如果有需要的话,或许还要花上一些时间去处理跟真相有关的一些事情,再之后威尔才想去往元老院。他知道以自己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一旦进了元老院便代表着永远不要想出来了,毕竟猎龙士的规则中是不能对普通人动手,而他不但杀死了一些空贼,今夜更是帮助洛林完成了复仇,而这一切都被荆棘看在眼里,他自然没有必要为自己守住这个秘密。
以严苛的猎龙士法令来说,一旦去往猎龙士元老院,他便将与自由彻底告别。然而他却没有别的办法,荆棘话说的客气,但隐藏在话语中的深意他不是听不出来,又怎么会刚好有一艘船要去往元老院,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吗?怕不是只是为了让他去往元老院。假如明天早上八点自己没有出现在码头,没有搭乘这艘“凑巧”要去往元老院的船只,那么接下来的事或许会很直截了当。
荆棘会将自己的逃避当作背叛,将他所看到的一切报告给元老院,这之后猎龙士苍炎便会被当作叛徒,审判庭的高手们将出动,无论他逃到哪里,都将被追到。
审判庭究竟有多强大威尔并不知晓,他倒是清楚以荆棘先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来看,自己就绝对不是对手,如果选择了不去码头,那就等同于选择了死刑,缓期执行。
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尤其是在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帮助原索菲亚空贼团的成员们。假如自己被当作目标猎捕,那这些与自己有关的人的下场便会难以想象,猎龙士的规矩让他们不能对普通人类下手,但相信没有一个城邦的统治者会不愿意为猎龙士元老院处理一些小麻烦,到时候他们巨大的力量几乎可以将一切碾碎,又何必在乎这百十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呢。
看似有两条路,实际上威尔只剩下一条狭窄的,满含不愿的道路可行……
他追寻着洛林等人留下的踪迹前进着,这并不是难事,现在夏日已经,死者身上的味道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却很难瞒过一个感知力超群的猎龙士。
那么留给自己的日子还有多久呢……威尔不无悲哀的想着。周围的人或许都用羡慕,尊敬的目光看待自己,然而威尔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几乎每一次呼吸,每一秒生存都是值得庆祝的,只因为他背后的是一块破碎魔晶。
破碎魔晶,魔晶的整体是完整的,不可残缺的,一旦发生破损,哪怕是一点点小伤害都将让魔晶变得极为不稳定,冒险植入便等同于将植入者放在高空之上随风飘扬的钢丝绳上,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威尔来说,每一天能够看到初生的太阳都是值得庆贺的,他不知道身后那颗代号苍炎的魔晶何时会走到尽头,尽管它目前的表现极为正常,正常到反常。他经历了邪龙潮,突破了空贼巢穴,还从暴风雨中保全了一艘船,这其中的任何一次磨难中的任何一次小小的麻烦,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抬手,一次正常的呼吸或许都会让威尔爆体而亡,而他竟然奇迹般的活到了现在。
连威尔自己都觉得,或许这是上天的怜悯,可怜着他这个命运多舛的脆弱生命,因此让他幸运的,一次次的,活了下来。
但这样的幸运又将会持续到何时?没有谁会认为自己一辈子都将走运。他的生命是有终点的,尽管那终点被沉沉迷雾所笼罩,不知究竟在何处,不过威尔明白,再踏出一步,或许便将到达终点。
码头,只有这里还保留着一些热闹,零散的工人在忙碌着,这座城市庞大人员众多,码头区也大的惊人,自然不断有着要离开,要进港的船只。
威尔很快找到了他想寻找的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洛林烦躁着踱着步,他一天之间似乎沧桑了许多,那张总是带笑的面孔也始终绷紧着。
“感谢天空神,苍炎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准备起航。”洛林看到了逐渐接近的苍炎,脸上终于多了些生气。
威尔低着头,有些反常的站住了脚,“洛林。”
“嗯?”忙碌中,洛林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他疑惑的眨着眼,不解的看向那个熟悉的猎龙士。
“我或许不能在跟你们一起走了,很抱歉。”
“发生了什么?”更多的人来到甲板上,他们有些讶然的望着船只下方站台上那个让他们憧憬的年轻身影。
“嗯,发生了一些事,我很抱歉。”
“不,苍炎大人,你不需要抱歉,将你拖进这样的事,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洛林诚挚的说着,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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