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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啊？”吕纯钧向后缩了缩脖子，自从那天自己把陆含光从那个树林里背回来之后，陆含光这两天总是偷偷地看他，还时不时晃她自己的那颗小脑袋。
“我······”陆含光险些被嘴里的茶水呛到，她把那口茶水咽下，才继续说，“我看看你会不会武功！”
“可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吕纯钧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虽然觉得很疑惑，他依旧回答了陆含光，“我不会武功啊。”
“那你，那你，为什么······”陆含光的声音又是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就是只动嘴皮了。
“你说什么？”吕纯钧不懂唇语，所以只好直接发问了。
“没什么！”像生气了似的，陆含光突然恼怒了起来，手里的茶杯啪地敲在桌面上，头扭到一边不再和吕纯钧说话。
“莫名其妙。”看到这情况，吕纯钧腹中纳闷，却也不再问询，免得被自己这臭脾气徒弟泼一脸茶汤。吕纯钧理了理长衫边角，也把头颅扭向一边看起街景来。
自从三天前，连打带糊地打发了刘袋子和蟒鲤司的两伙人马之后，吕纯钧和陆含光就再也没遇上麻烦。这师徒两也乐得清静，每天就是在茶楼和酒家之间流连，时不时还到袋子巷去转上两圈。
说来也怪，蟒鲤司还好，刘袋子在吕纯钧师徒这吃了大亏，居然也不曾再找回场子，连场面话都没说，仿佛把一切都遗忘了。
吕纯钧一边喝茶，一边往街上乱瞧，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张望些什么。就在吕纯钧正四处乱看的时候，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正攘攘地过来。
为首的是几个骑马的华服公子，浪荡着形骸，信着缰绳在前头开路。不过，这几个公子哥的开路效果，与其说是开路到不如说是为祸一方，掀人店铺，污人车马，简直是蝗虫过境。
在骑马公子哥后面跟着的是一架马车，马车的帘子没放下，因为地能听见帘子里传出的放肆地笑，从笑声来判断，那车中人物竟然是个女的。
“快点，再给本小姐快点！”车里的人物似乎是觉得马车速度慢了，所以催促车夫以及开路的浪荡公子加快速度。
“好嘞！”车夫和骑马的几个公子哥齐齐地答应，全然不顾街上的人群，自顾自地横冲直撞。
“师傅这声音······”陆含光也是听见了车厢中的女子说话声音，她觉得似曾相识，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喝茶。”吕纯钧的声音似乎冰冷了不少，手里一直没放下的茶壶此刻也已经放下了，一双冷眼死死地盯住那队呼啸而来的人马。
就在那队人马正在前进的时刻，从长街的另一端也来了一队人马，那队人马就显得规矩许多。那队人马的人众也是不多，开路的十几个布衣皮甲，腰配朴刀的壮实汉子。
在开路的队伍身后紧跟着的，是一乘说不上奢华也谈不上凡庸的轿子，八个赤膊的轿夫显得极为精壮，裸露的皮肤上还带着不少的疤痕，若是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其全是刀伤。
轿子一方缓缓前行，马车一伙仍然呼啸鲁莽，双方都是直往吕纯钧所在茶楼处闯，估么着速度，若不减速，怕是十有八九会在吕纯钧所在的茶楼门口撞个头破血流。
随着双方越来越近，陆含光一声惊呼，随即压低了声音，她看真切了坐在马车车厢里的人物——是那个叫“玄水”的姑娘。
“师傅！是玄水姑娘。”陆含光小声地提醒吕纯钧，却发现吕纯钧没有搭理她，她扭回头去，发现吕纯钧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那架马车，以及那车厢里仍然在不羁大笑的倩影。
“师傅······”陆含光想要提高影调再喊，可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咽下了余话，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知道看见自己身上崭新的白色襦裙才舒缓了眉毛，把视线投转到了街上。
马车越发地近了，车厢里的人影也越发地清晰了，吕纯钧急切地看向那车厢里面，正好和一双充满了警惕以及兴奋的眼睛交换了目光。
陆含光注意到，那一直存在的狂放笑声，在那么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茶铺门前是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一对夫妇包着素色的手巾把儿，吆喝着自家的糖葫芦。他们没打算把摊子往后收一收，街道上剩下的空间足够那队车马通过了。在他们看来，即将相撞的双方一定会有一个先放弃了架子，减速好让对方通过的。
果不其然，乘轿子的那一队人马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打算让马车一行先行过去。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马车一行骑马开路的公子中的一个，好像是放松了缰绳，直接纵着马冲向了糖葫芦铺子。
那公子似乎有着两手御技，纵马如飞，竟是扭转了方向，在临近乘轿一行人的面前勒住了马。
他是毫发无损，可惜了那糖葫芦铺子，连带里面算账结钱的妇人，一齐倾倒了在地上。
第一个骑手过去了，可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骑马的公子哥，那些人哪里反应得过如此的变故，索性不理，直接放纵马匹要直接从那倒伏的铺子以及那妇人身上踏过去。
摆糖葫芦摊子的那老板倒是也有血性，迈步踏脚，伸腰递手，捞起了自己的妇人，愣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妇人的性命。
妇人的性命救是救下了，可那救人的男子却没来得及撤回自己踏出的腿脚，被马掌活生生地踏了个骨肉成泥。
那几个公子哥也没好受，似乎是因为马匹因为踩了那汉子颠簸了身躯，那几个公子哥居然被胯下的马匹甩了出去，也跌在那队乘轿队伍的前面。
“啊——”摆摊汉子的嚎叫声在整条长街上回荡，那妇人见丈夫为救自己成了这幅模样，自然也是痛不欲生，哭喊得那叫一个凄凉。
陆含光几乎看不下去了，她捏着自己的拳头，简直要从凳子上跃起来。“师傅，玄水她怎么这样！”
“坐下，老实看，”陆含光注意到吕纯钧的拳头竟然捏得比自己还紧，颈子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他几乎从牙根里挤出几句话来，“这事情和咱无关。”
“为什么？”陆含光怜惜那对倒霉的夫妻，她一边用视线盯着街上的动向，一边追问吕纯钧。回应她的是吕纯钧的沉默，已经坐在车厢里的玄水的现身。
之前在凉州城骗玉的时候，陆含光是见过玄水的。在陆含光的印象里，玄水是个极为稳重的姑娘，而且身上颇有几分成大事者的风韵。
可现在的玄水展现的却是另外一副样子。
“谁当本小姐的路了啊！”玄水双手插在腰间，手上脚上都束了皮带，显得干脆利落，腰间也是一条绑带，系住那不盈一握的蛮腰，一身鹅黄色的衣衫，透着一股显露不尽的刁蛮。
这番变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直到玄水下车，那队乘轿的人马才反应过来，列在前方开路的布衣汉子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寓意护住身后的轿子。
玄水只是轻轻地瞥了一样一旁哀嚎的夫妻两人，轻啐了一口，从他们的旁边绕了过去。脆生生往乘轿队伍前头一站，玄水开口娇喝：
“属乌龟的，还不出来见见你杜大小姐！”
“抬过去。”一个淡雅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主子！小心啊。”一旁的轿夫出声阻止，声音里透着恭敬，“主子您千金之躯，而且而且······”
“就一个张扬跋扈的丫头，我要她知道天高地厚，抬我过去！”
轿夫硬撑不过，低头撑了声“是”，便抬着轿子往前走了过去。
轿子停在了玄水的面前，门帘掀起，走出一个正黄蟒袍的中年男子，男子蓄着长髯，手里盘着一串念珠，声音低沉：
“你可知道我是谁？”
在场的确没人几个人知道这长髯男子是谁，可在场的人都认得那身正黄蟒袍，这种规格的衣服只有皇亲国戚才敢穿的，所有人都以为这祸害百姓的女子要遭殃了。
“我知道你，李姬伐，李姬昌的亲弟弟。”同样的一句话，从吕纯钧和玄水的口中同时说出来，也同时惊愕了那长髯男子和陆含光。
下一刻，苍鹰击殿殿堂，白虹贯日光，玄水左手瞬时摸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那匕首泛着幽玄的光，单是看上那么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为何，陆含光总是觉得那匕首有些别扭，按匕首的尺寸来说实在是太过宽了些，几乎像长剑的剑尖了。
就在那个叫“李姬伐”的长髯男子腔子里的热血喷洒到玄水的脸上的时候，玄水突然怒吼：“动手！”声音里哪里还有刚才那个纵马伤人的纨绔的半点意味，只剩下了让人胆寒的冰冷。
刚才摔倒的那几个公子哥也爬了起来，双手各持一擎臂弩，没等轿夫反应，抬手就是穿颅一箭。玄水从那长髯男子的喉管里收回匕首，杀入布衣壮汉之中，宛如饿虎入羊群。一柄匕首切割抹削，在人群之中绽放出一朵朵血色莲花。
陆含光注意到，那玄水姑娘的脸上居然带着畅快无比的笑容；陆含光同样注意到，吕纯钧的指甲早就掐进了肉里，鲜血滴在地上，几乎滴出了一个水泊。
没有继续再看下去，吕纯钧拉起陆含光，出了茶馆就往西南方向走。走了很久，走到了他们俩刚刚进城时看见的那家挂着黑底红字旌旗的茶铺门口，无视掉出来迎客的店小二，吕纯钧默不作声地走到挑着那旌旗的竹竿前。
人抬手，剑出鞘，竹竿应声而断，旌旗在空中呼啸而落，声音宛如老妪的呜咽。
陆含光第一次看见了吕纯钧的剑，那是一把断剑，锯齿般的裂痕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盘亘在剑中央的断裂处，显得狰狞而绝望。
“告诉玄水，”吕纯钧握剑的手仍然在流血，他执着那柄残剑，眼瞳中满是血丝，“她早就是蛇蝎心肠！”
说罢，吕纯钧拧身而走，那双千纳底的布鞋，在那旌旗上踩出一行泥泞的脚印。
刺眼，且醒目。
PS：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加上感冒发烧的，索性小说和书评一概先行放放，约莫下周一就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