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客栈?”陆含光微微地笑了一下,她和吕纯钧的一共租了两个店面,一个是福德客栈,另一个则是随便选的一个叫“福禄店”的极为阴暗破败的小店。
吕纯钧刚刚故意大声强调“福德客栈”就是为了引走一些没有脑子的不入流混子,给自己和陆含光减轻些负担。
“如果咱俩因为变故直接走散了,那么就在福禄店碰头。”陆含光一直记得吕纯钧把这话告诉自己的时候的那脸奸笑,也依旧得这话的后半句:“我要是在提了‘福德客栈’之后再和你分头行动的话,那就去城外东边儿的那个林子碰头。”
刚才吕纯钧是在提了“福德客栈”之后才离开的,所以陆含光也没什么犹豫,直接往城外走,打算到那片林子去等吕纯钧。
等陆含光到林子的时候日头几乎要落尽了,陆含光寻了棵大树,倚着树干,抱着肩膀等待吕纯钧。陆含光不担心吕纯钧能不能找到自己,因为她根本就没遮掩自己的行迹,甚至还特意在路上做了记号标明自己的位置。
“陆女侠?”一个声音从林子里传来,陆含光也没改变姿势,只是把肩膀稍微地向上抬了抬,睥睨着目光,不管不顾。
“劳烦您和我们移步去见一下吕公子,”两个身影从林子里浮现出来,两个人都用黑色头巾遮住了面容,只是留了贼溜溜的眼睛在外边,显得极为的猥琐,“或者见吕公子的人头?”
“就你们?”陆含光显得极为放松,她自然看见了那两人腰间的朴刀,但就凭陆含光的身手,这两个人带不带兵刃其实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威胁。
“就凭我们!”那两个蒙面人似乎是感觉受到了消遣,他们对视一眼,从腰间解了朴刀,刀分左右,呼啸而出,两条朴刀反射着那点残余的日光,明晃晃似两条黄龙出海,直奔陆含光面门而去。
“切”一声冷笑从陆含光的嘴里发了出来,这声冷笑让那两个蒙面人感觉遍体生寒,奈何招式已出,只能咬紧后牙,手上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向陆含光斩去。
直至刀锋带出的气流吹拂起了陆含光额前的两缕青丝,她才有所动作。抱在胸前的双手瞬间打开,捏成拳头含在腰间,身形下压轻松闪过两柄刀锋。
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一般,两个蒙面人眼睛几乎都没有捕捉到陆含光的身影,只是听见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奈何刀势已老,又因为力道过猛,自然不得转身来。两个人中的一个道行约莫高深些的蒙面人也只是能侧过一些头来。
这一侧头不打紧,那蒙面人看见的景象险些骇裂了他的脾胆。
陆含光在闪过刀锋之后,招式居然尚未用尽,原本落在重心后头的右腿猛地发力,在地上踏出一条沟壑,含在腰间的左拳也瞬间击出,一个冲步直拳打在尚未来得及侧身的蒙面人的胸口。
中拳的蒙面人连哼都未得及哼一声,一股子鲜血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细密的血雾在残阳的照耀下,竟像给陆含光蒙上了一层红纱。接着那人便流行一般向后飞去了,直到身子撞在一棵合抱粗细的大树上才停下来,蜷缩在树底,眼看气息就是有进无出。
那个逃过一劫的蒙面人几乎要把朴刀丢了,他刚刚看得真切,陆含光的拳头几乎嵌进了自己那同伴的胸口,这是要有多强大的筋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哪里还有胆子留下,近乎抱头鼠窜一般地逃了。陆含光也没追赶,毕竟她要等自己那个便宜师傅,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手腕一抖,把血迹从手上抖落,只留下那依旧白玉样的肤色。
她看着那逃遁的蒙面人,兀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要不是本姑娘今日穿了襦裙,跟上一招‘分水燕’就要了你的命。”
可能因为提到了襦裙两个字,陆含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低头看,所见景象让她不由得想擂上自己两拳。
刚才那爆发的劲力,陆含光自幼熬打的筋骨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她穿的裙子可只是世俗物件,却是根本禁不住了。原本的绣带飘飘的浅绿襦裙早就破烂成条条缕缕了,只能勉勉强强地遮住里面的亵衣。
捏紧了拳头,陆含光又一次看向了那个蒙面人逃跑的方向,气息运了再运,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把拳头松了。陆含光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基本黑了,索性收敛了些枝叶,堆了个火堆,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做火引,燃了个篝火,抱住自己的膝盖,遮掩着自己不小心撕裂的裙摆,撅着嘴自言自语:
“让我等到这么晚,罚你再给我买新裙子。”
差不多又等了两个时辰,夜风说实话着实有些冰凉,虽然陆含光不怕受寒打摆,但依旧往篝火里添了新的木柴,毕竟没人愿意受冻。
林子里的夜枭数目不少,一声接一声地啼着,给夜里的林子平添了几分阴冷。陆含光紧了紧衣襟,她是越发的觉得冷了,随手往篝火里丢了几块柴火,她有些担心吕纯钧,按理说甩尾巴这种事是耗费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陆含光终于坐不住了,她拍去手上的灰尘,双手扶住膝盖准备起身回城里取找吕纯钧。
起身起到一半,陆含光感到自己身上一阵酸软,浑身愣是没有一丝的劲力。陆含光心里一惊,暗知自己这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暗自运气内功,试图回复内劲。
“别费劲了,”一道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声音不阴不阳,竟让让人听不出男女,“咱等了你快两个时辰,可算等到了个结果。”陆含光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企图看见那说话的人的身影。
“去吧。”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传出,伴随着这声号令,一队身穿玄色鱼服,腰配镔铁莲刀的汉子踏步出来,约莫有十一二个人,动作竟是出奇的整齐划一,像极了行伍之人。
“呦,刘袋子手底下还有这样的货色,”陆含光一边说,一边还在暗自运行心法回复内劲,却毫无成果,“打跑了两个,来了一队,看来我的排场还是很大的。”
“排场?你的排场当然大,为了登云仙决,咱连留步香都用上了。”那个声音依旧隐秘在树林深处,只是那一队鱼服汉子逼得更近了些。
“蟒鲤司的人?”陆含光想起了吕纯钧临走的时候嘱咐自己的话来,她是知道先前那两个蒙面人是刘袋子派遣来的,可她没料到蟒鲤司也跟着来了,还使了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陆含光知道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她眼尖,看见那些个蟒鲤司的捕快背后都藏着三十石的劲弩,不说她此刻片点力气也使不出,便是她内劲圆满的时刻,怕是也抗不过这十几架劲弩齐射。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蟒鲤司鹰犬,陆含光轻轻吐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用手细细地拨去裙摆上的灰尘,也不管那林子深处的诡异声音是如何的聒噪,只是盯着自己这身浅绿的襦裙:
“臭蠢君,就给我这么件破衣裳,”陆含光连自己都未曾发觉,她的手已经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袖,声音也有些沙哑,“我留你的物什了,所以——”
“别来了!”如杜鹃泣血,如老骥长嘶,陆含光从幼至今,从小到大,陆含光从未有如此的嘶喊,也从未有过如此的胆怯。
她不胆怯死亡,因为这是她家族的立身之本;她也不胆怯失去自由,因为她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
但她害怕有人现在来救她,她害怕那个喜好面子,又屁点武功都没有,只会靠口技唬人的破落师傅来救她;她害怕那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肯冒着危险,从家族追兵手下救出她的便宜师傅再救她一次。
她不怕死,但她怕那个叫吕纯钧的青年死,陆含光想起自己第一看见吕纯钧时他脸上带着的笑,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洒脱的笑,也是一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笑。
“骗子,祝你活得快乐。”陆含光的嘴角也勾着浅笑。
忽地宿鸟鸣飞,枭鹰止啼,一声剑鸣从陆含光身后的林子里呼啸而起,如千万军中杀出一铁骑,似熊熊火中显一寒光,这道剑鸣惊了蟒鲤司的鹰犬,也骇了隐秘林中的诡人,唯独沾湿了陆含光的眼眶。
她看着那点点冒着寒光的劲弩,神色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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