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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的宅邸南面有一座破败的庄园——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曾是庄园的破败区域”更为妥帖,原本属于庄园主直辖的土地上散落着几间农户居住的长屋,长屋的墙壁由简陋的夯土制成,他们的主人显然尚未来得及备好足够的石料砌出坚固的外墙。这些人迁徙到村内的时日尚短,他们世代耕种的肥沃土地刚刚由维克男爵封给了一位新进的骑士,而他们法理上拥有的土地面积被维克男爵按照亩数交换到了这座庄园,他们迫于无奈也只得举家搬迁到了珀利村。
庄园中央,作为庄园所有人的骑士所居住的宅院也已被拆毁,这栋原本就不大的房子眼下就只剩一楼的一小部分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功能。
而此时,在这片堆满瓦砾和碎石的废弃住宅屋顶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并排而坐,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的望向远方思索着各自的心事。
“您不用陪我的,切斯特大人,我会没事的,请让我自己静一静。”
“不,我只是在看星星。”
“星星有那么好看?”
“嗯……在我的故乡那边有一个传说,据说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我们所怀念的那些逝去的人们也会化作星辰注视着我们。”
“切斯特大人也有怀念的人吗?”
“是啊,有很多。”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想起那些曾经在他身边的鲜活而亲切的生命离他而去的记忆,切斯特不禁锁紧了眉头,但他很快便释然道,“不过无论生存状态如何我们都还活着,既然如此就只能继续前进了不是吗?”
卡洛琳安静的点了点头,遥望星空的明眸中有一缕光彩闪过。
“您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一位骑士。”她突然对切斯特说道,“我知道您肯定会疑惑,像我这样卑微的人怎么会有一位拥有骑士身份的父亲,但这却是事实。”
“你父亲他……现在还好吗?”切斯特问道。
“他本来只是个普通农民,运气好救了老维克男爵一命,老男爵为了嘉奖他的行为,将他册封为骑士。”卡洛琳并没有直接回答切斯特的问题,只是继续说着她父亲的事情。
“但是他根本不具备骑士的实力,除了老维克男爵本人,其他的贵族大人们根本不尊重他,教会的监察骑士整天盯着他弹劾,维克领的其他骑士们也都看不起他,甚至连领民们都嘲笑他,说他只是个‘武装农民’,一旦脱掉甲胄就连普通农民都打不过……但他从不在意这些,他有自己的原则,也想回报老男爵对他的信任,所以每次出征,贵族们如果不给他安排位置,他就自己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两年前就这样死在了剿灭魔兽的战役里。”
“这两年来我一直很恨他,他自己死了就算了,留下来的母亲和我到底该怎么生活?他有想过吗?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追求理想和荣誉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更希望能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成为像她一样严谨务实的人。”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了。”
提到母亲时,卡洛琳阴沉的表情上多了一抹阳光的微笑,但那笑容转瞬间便僵在了她的脸上,她摇了摇头,竭力抑制着声音中的绝望和不安的颤抖,向切斯特问道:
“我以后该怎样看待母亲?以后要为了什么而生活?如果‘务实’就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别人,我真的要成为这样的人吗?我已经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前进了,切斯特大人,如果您知道,能否请您告诉我答案呢?”
晚风吹过了一阵又一阵,庭院的树丛中仅存的几片枯黄的叶子纷纷被从枝条上剥掉,落在光秃秃的草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只余下几颗光秃秃的乔木树干,看不到丝毫的生机;但它们却早已牢牢的根植在这片土地之上,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寒风凛冽,也无论这些乔木自己如何生机寥寥,它们粗壮的枝干都不曾也将不会晃动分毫。
卡洛琳看向切斯特,焦急的等待着他的答复,但切斯特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望向星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觉得你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勇敢的人。”
过了许久,他突然抬起手指向了北方星空中的闪耀的“剑王座”。
“他的勇气值得所有人的敬佩,这不是因为他作战英勇,而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相信着自己曾坚信的信念,从未动摇。”
“我并不认为他前进的方向是错误的,他只是缺少足够的力量,如果他是一位强大的骑士,或许此刻在这陪你看星星的是站在华丽的住宅屋顶的他,而不是坐在废墟上的我了。”
切斯特收回了指向星空的手,转向卡洛琳,对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只有理想和信念是不够的,当我们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的时候,努力完善自己,为了迎接未来的挑战而使自己成长得更为强大——这是永远都不会有错的。”
“所以卡洛琳,你愿意成为我的侍从,效忠于我,永远追随在我的身后吗?作为交换我也会竭尽所能的培养你,让你拥有足以立于人上的资本,你将掌握远超你父亲的力量,在骑士的道路上比他走得更远,而你母亲,如果她真的是一位实际的人,那么她也将重新看到你的价值。”
堵在切斯特心中的话就这样一口气倾泻而出,他心中畅快了不少,却有些担心卡洛琳理解不了这样复杂的事情。
“你觉得……怎么样?”他盯着卡洛琳的眼睛,罕见的惴惴不安的问道。
“我愿意,切斯特大人,请让我成为您的侍从。”月光照在卡洛琳脸上,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但她并没有避开切斯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见事情有了找落,切斯特松了口气,从挂在腰间左侧的皮鞘中抽出了一对匕首,赫然便是卡洛琳在祭奠上使用过的那一对。
“这是我赠予你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我对你的祝福,拿着它们去开拓你自己的道路吧。”切斯特翻转匕首捏住刃尖让匕首的柄部对着卡洛琳,将那对匕首递了上去。
“恩!”卡洛琳破涕为笑,接过匕首爱不释手的摆弄着。
“那么侍从小姐,现在就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了——随我即刻返回凯达利亚,我要带你去见几个人。”切斯特说着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整了整短衫的衣领。
“我们得快一点,宴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