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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晚风,凉爽中带着些许寒意,凯达利亚通往珀利村的道路上,参加完祭典乘着马车归家的领民们纷纷裹紧了身上宽大的麻布长袍。尽管寒风一点点掠夺着他们身上微不足道的热量,但却丝毫无法降低他们谈论谢肉祭的热情;黄昏之时,祭典接近尾声之际突发的那场变故显然在他们苦闷乏味的生活中增添了一段浓墨重彩的经历。
“伙计们,切斯特大人的演讲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伊尔斯领也算是王国几个最大的伯爵领之一,领内有男爵数十位,正式骑士不下三千,可哪里有人敢像切斯特大人这样把话说得这么底气十足?他演讲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骑士大人也对他赞不绝口呢,依我看啊,切斯特大人多半会说到做到,我们伊尔斯领要变了!”一位马车上的乘客叹道,他的语气中多是赞许,但也有一丝担忧。
“变了还不好?你们回想一下,十几年前国王陛下亲政的时候就锐意改革,那时候咱们克洛伯王国是精灵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咱们沙精灵是精灵世界最骄傲的种族!魔族厉害吧?咱们国王陛下带着近卫军过去,就打了一仗,把他们的老魔王都宰了。”
坐在他旁边的壮汉言辞激动心中充满了对往日王政时代的眷恋,紧接着他不满道:
“现在好了,让那几个大贵族把国王架空了,你们看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加税就算了,还给了那帮风精灵和光精灵特权,凭什么?前两天不是刚来了军报吗,七国联军面对魔族节节败退,当年国王陛下在黑暗大陆西部打下的土地和建立的要塞都被他们丢光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谁说不是!老子在转运站干活,看的最清楚,以前加斯塔尼亚联邦的那些风精灵商人过来,哪次不是客客气气的带着礼物陪着笑脸?现在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扬到天上去,干活稍微慢一点就拳打脚踢,你要是敢还手,他们身边的魔导骑士直接就上来砍人,咱们领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日子我是过够了,再不变我就去北方了。”壮汉对面的乘客附和道,听了他的话,坐在他身旁的领民也认可的点了点头。
“嘘!你们想上宗教裁判所就自己去,可别带上老头子我。他说得好听,但你们冷静下来想想,这个少年来路不明,刚到这里一天就口出狂言要挑战传统!教会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你们在这人云亦云不怕惹祸上身吗?”
马车内的一位老者看不下去了,他掐灭了烟斗中的几缕为节庆日而特地准备的廉价烟丝,他认真的规劝众人,然后不着痕迹的引开了话题:
“我倒是觉得那个叫卡洛琳的小姑娘不简单!依照贵族谢肉祭屠牛的标准,三剑要在短短五秒内完成,而且要每剑都精准有力。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才多大啊?八岁不到,这身手至少有两年的剑术基础,以后……”
那位老者正说着,突然间一道黑影从马车的左侧飞快的掠过,随之而来的风压刮得这辆厚重稳定的双马马车都不住的摇晃。众人为之一惊,等到所人都回过神来望向马车的前方,这才看清那是一位马上骑士,他胯下雄壮的马匹正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向着远方绝尘而去。
马车上有位目光敏锐的人很快从那人的马匹和衣着上看出了他的身份,他激动的站起身,用右手扯下缠在脖子上的围巾,高举在空中用力地挥舞。
“是切斯特大人!”
得知前方那人正是切斯特别人,好几位马车上的乘客也挥动着自己的围巾,向这位少年致以最高规格的欢迎,口中高喊着:
“切斯特大人万岁!”
“伊尔斯领的未来就靠您了!”
“我们都支持您,请改变这里的现状吧!”
……
在奔驰的战马背上,坐在切斯特前面的卡洛琳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声后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虽然寒风一阵比一阵更猛烈,夜晚的气温也在逐渐下降,但卡洛琳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她紧了紧怀中的牛肉包裹,下意识的将娇小的背往切斯特的怀里靠了靠,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被温暖所包围。
切斯特大人真是太神奇了。
卡洛琳回想起了不久前屠牛台上的情景——
她还没从切斯特慷慨激昂的演讲中回过神来,就被卫兵领到一排武器架旁挑选兵器,切斯特转了一圈然后拿了一对匕首递给她,虽然对常人来说算是匕首,但在她手里却足以称得上短剑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金属制武器,只觉得握在手里很沉,却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
“每人限斩三剑,领民限时十秒,贵族限时五秒,斩击剑痕不得与他人剑痕接触,三剑斩击后,与牛本体完全分离的部分作为圣主的恩典,赐于祭典的参加者所有。”当她站在比自己还高的公牛的侧面,听到班森男爵阐释的规则,她就完全失去了完成这项挑战的信心。
“冷静,卡洛琳,按我说的做。”切斯特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岔开双腿,略微下蹲,举起剑,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转动手腕把剑刃调节到你最舒服的角度,转动手臂做出斩击的姿势,慢慢接近斩击目标,想象自己斩中目标的样子,想象剑刃切割肌肉的感觉,一剑……两剑……三剑,很好。”
她仔细听着切斯特的指令,努力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经过几次挥剑的模拟后,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已经对这两把剑越来越熟悉了。
“好,现在闭上眼睛,深呼吸,集中精神,不断的想象自己斩击成功的景象,想象吧,直到你确信自己会成功那一刻,就睁开眼睛果断的挥剑吧,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又一次,切斯特的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想象着,渐渐的,一位骑士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位骑士以流水一般的连贯的动作奔跑跳跃,不断的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上发动攻击,他手中的两把剑上泛起的银光接连闪动,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斩落在地。
她并不知道那位骑士是谁,但有种越来越强烈的连带感和时空错位感,让她感觉到自己离那位骑士越来越近,慢慢的,一点点的与他融为一体……
世界变得不同了,璀璨的星空替代了微暗的天幕,屠牛台周围长出了半人高的金黄色麦穗,四周的街道,房屋,人群,乃至整个凯达利亚城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东方的一座不知名的城池在静静的燃烧着,冲天的火光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时,茂密的麦田中一个矮小浑圆但却行动迅捷的身影毫无征兆的窜了出来,那个身影穿着黑色的兜帽罩袍,手中提着一柄锯齿形的匕首飞快的向她袭来。
恐惧感让她退了半步,但双腿和双臂间却猛然涌起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向前踏步,挥动手中的剑迎向那个恐怖的身影,双臂交错,三剑一闪而过,就如同那位骑士所做的一般流畅、完美。当最后一剑的剑刃切割肌肉的阻滞力彻底消失的时候,借着皎洁的银月,她似乎在那个身影的兜帽下看到了一张老鼠一样的面孔……
周围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看着掉落在铁盘上的一大块牛腰肉,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做到。
那个骑士到底是谁呢?她所见到的那番景象又是什么呢?卡洛琳直到现在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却丝毫没有头绪。
这时便有一个念头如同福至心灵一般的在她脑海中闪过——
“那一定是切斯特大人的战斗吧。”
是呢,切斯特大人真是太神奇了。
……
在村民所指的一座不大的院落前停下,切斯特解下披风盖在熟睡的卡洛琳身上。
他决定不把卡洛琳唤醒,这孩子今天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已经非常疲惫了,切斯特觉得还是让她继续休息比较好。
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要和卡洛琳的母亲单独谈谈。
切斯特跳下马来,在门前的木桩上把马拴好,将褶皱的衣服快速的打理了一番,然后径直向着小院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