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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高高大大的叹海楼,喜娘好想去睡上一觉——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还好昨晚在船上找到了不少吃的,不用为肚子犯愁,但是上哪睡倒成了问题:找店吧,怕贵;睡树上吧,又怕贼。总之就是舍不得死人身上摸来的那点钱。
就在喜娘半睡半醒之间,意识混沌不清之时,她身后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却偏偏记不得在哪里闻到过,甚至都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味道,是甜是咸?是腥是苦?不知道,只觉得好熟悉……越想越沉的喜娘就此沉了下去。
“是哪位熟人,请我睡个觉吧……”喜娘带着这点期盼进入了梦乡。
看着面前睡过去的喜娘,那熟人疑惑一阵之后,便让身后的人将其抗去叹海楼,扔在一旁的长凳子上,喊来几壶酒,默默的等她醒来。
这边厢,唐糖才拉着唐巧下了楼,就觉得大厅里的气氛不大对,本应嘈杂满是谩骂的大厅静悄悄的。打眼一瞧,大厅的中央坐着一圈大汉,正气势凛凛的喝酒,貌似那浓郁了血锈的杀伐之气就是从那里压出来的,可却还有一个醉妞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没心没肺的睡着。
“巧儿,那人是谁?”
“糖爷说的是哪个?那边可有两位大人物。”唐巧玩着指甲上的花刻,悠悠然的说,她实在懒得理他,死鬼,别以为喊我一声巧儿就能掩了那无数声毒婆,哼!
“刚杀完人的那个。” 唐糖拧着太阳穴上的筋说道。
“眼中只有女人的臭男人……这江湖上谁都不知道那醉妞的姓名,她行走江湖就靠喜娘二字,师出归海刀宗,刀法凶神恶煞,前几日还杀上太行山为情寻仇,不过没寻成,此时应该正在被太行山追杀。”
“那,那人呢?”
“喜娘的仇人,太行山大当家,半臂江山楚断岳。”
这就不用唐巧再介绍了,近两个月,楚断岳的名头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只是江湖上少有人得见其一面,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那太行山自古以来便是盗匪盘桓之地,有大大小小七十二个黑帮山寨在此安家落户。而燕南寨,只是南太行中的一个小寨子,但这燕南寨却有一个边将出身的楚断岳。
楚断岳曾是雁门关守将,虽无大功,却人人知其晓勇。一日,他偶然发现小股突厥狼兵在不远处饮马,急于建功的楚断岳率领巡边队抢先发难,却未料突厥大部队顷刻便至,巡边队惨遭屠戮,只余下勇武过人的楚断岳逃出生天。带回突厥冒犯消息的楚断岳随后就被加官进爵,可每当他想起黄泉之下的兄弟便追悔不已。一日,他突然得知那些兄弟的家里已无米为炊,食草度日,便再无力征战沙场。于是请求告老还乡,小有嫌隙的督军拿着无病无灾不准退伍的军状,迫得楚断岳自断一臂,并誓不再拖刀。可回乡之后,楚断岳才发现自己从军积攒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吃。望着断臂,楚断岳松下了陌刀,试着拿起农具,可却连普通农夫都不如,更别说帮忙了。终于,劳饿了一年的楚断岳又重新拿起陌刀,开山断营组建燕南寨,刀指商旅以途活己命,其间屡有恶战,半臂江山经此成名。
半年后,该是沙场上未建功名所留下的遗憾,给了楚断岳争雄江湖的野心。也便是这时,喜娘订的镖,那护送着将死情郎救命之药的镖,在太行山下被楚断岳的小弟给劫了。
于是……他,死了……
巾帼向无泪,只是未至悲恸处,从未流过泪的喜娘,此去一哭就是九个月……
九月光阴冉冉而过,坟前孝喜持师承长刀杀上太行。当时楚断岳还在跟南太行的帮派谈判咧,忽接急报,说雁门寨为人血屠,于是飞马回寨,途遇一人,漫身血气,错身之时,楚断岳回身一刀对上了那人的反手刀,无补杀敌反送其远去,可叹半臂江山曾经纵马郎将如今独臂控马无力。只得任其远去,不过那人的相貌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喏,那张脸现在就睡在自己旁边,瞧着那没心没肺的睡脸,楚断岳反倒提不起杀气来。索性喝酒吃肉,等她睡醒了再说。回味那夜之后的两个月,未及不惑的楚断岳只觉得像是灌下了一大碗烧刀子般痛快。南太行的谈不妥,咱就杀;北太行的说不服,咱就干,陌刀所向,当者披靡。偌大个太行山,七十二条寨,愣是让一个楚断岳给杀成了天下第一的山寨。所谓人贵贵人来,这太行山大当家才做了一个月,龙王渡的请帖就到了,还送了一本精装的湖海录来。拆开来,随手翻看一番,哼,书剑社那帮穷酸秀才,写都敢写,来却不敢来。抚一下请帖,豪气顿生,楚断岳大吼一声:
“孩儿们,咱去会一会那龙王爷!”
如今这刚入了城,就听说李湘龙让人给抹了。这闹得楚断岳很不高兴,帮派初立,公费旅游可是自掘坟墓啊。也赶巧碰上这么个仇人,瞅着那刀上的血迹,莫不是龙王爷李湘龙让她给宰了?这小丫头片子的仇人可真够多的,那边还有一男一女瞟着她看呢。哎?什么味闻着这么甜……那边的唐糖恰时的递给他一个微笑。呵,这小伙子笑起来他娘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我是不是该有点仇人的样子,把这丫头给弄醒啊?楚断岳那是有个想法就动手,脑袋里想的还是该不该,手上却是下了力了,哒的一声脆响,打了喜娘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蹦。
呛的一声,喜娘曳刀而起,虽然还很迷糊,但脑瓜子疼的清楚。环视左右,腾地一下冷汗就下来了——楚断岳!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断臂和桌上陌刀摆明了就是他。
“咋么,得遇故人,坐下喝一杯?”
那熟悉的味道竟是他,他哪来的……哎,什么味道这么腻?不对!转过身来,这边厢唐糖也给了刚醒来的喜娘一个微笑。
“巧儿,去点两个菜,我觉得会有事发生“唐糖拽了把唐巧,悄悄的说了一句,唐巧白了一眼,转身去找小二。
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唐巧那婀娜身段,那青蛮小腰,走起路来风摆荷叶雨润芭蕉,还一阵阵胭粉花香,随她娉婷随她飘,香的一路江湖好汉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一看就知道是贱人。喜娘瞧着唐巧离去的背影,闻出空气中的凝香渐渐地淡了,一股稠得能滴出水来的血腥味阴了出来,她这才辨识出睡着前那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楚断岳轻轻一笑,“丫头,把刀收了吧,俺今儿个不想杀人。坐下来,陪爷们喝喝酒,聊聊天,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喜娘只得收了垂纤,挑了条凳子,大咧咧的蹲在了楚断岳对面:
“楚爷想聊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