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天火灼若怨,虚无人再别

罗初一的剑,没有留余地,带着暴虐的灵气,覆盖在剑身上,把江似飞刺的魂元涣散,他气息微弱的说着最后的道别。

“这么多年,不让汝上战场,是不想汝受伤……虎父无犬子,汝越来越像义父了……从小汝心里,只有那王家哥哥,吾这些义兄,不过只是义兄……咳……。”

“……王家哥哥于汝亦师亦友,怎是吾等莽夫可以比较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想听汝唤一声,兄长……像小时候一样,那个……可爱的小娃娃,依然……还在……”

那一瞬间,江翰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回握他的手,一时间,江翰栖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说不出话,嗓子好像千金重一般,死死的压住他的声音。

江似飞等着,等不来那句“兄长”,便闭上眼,留下一句。

“璟儿还小……少爷可否……”帮吾,多加照拂。

江似飞的话没说完,便断了气,他最终没有听见那一声兄长。

可怜江翰栖,到这时,才明白江似飞对他那兄长般的情谊。这么多年,一直都爱着他,守着他!

江似飞教他很多,虽然表面上对他不关心,但是私底下,对他的军务上的教导都会隐晦的提点!

他自傲,自负,从不多做他看!从不自吾审视!他竟然!错过了那么多!

小时候,每次江似飞负责往南安城,给江翰栖送体己钱财时,总是感叹,少爷越来越胖了,以后可如何带领江家军,上阵杀敌?

后来转念一想,只要有他们四个主帅在,就算是义父不在了,也不用少爷上阵杀敌。

所以在十年前,江翰栖接任江川侯的军职,出兵平叛的时候,江似飞把他安排在了马厩里喂马,灶厨里烧菜,做一些后勤小兵做的事。

其实因为害怕江翰栖受伤出事,所以不让他上前线杀敌。

再到后来,江翰栖单枪匹马的杀进一座城池,砍下一方封王时,他才明白,这个孩子,已经不需要人护,已经,长大了。

可违背军令,擅离职守,这种罪名传遍了全军后,引起了诸位将士的不满。

为了服众,那一百军棍,不得不受。江似飞和另外三位将军商量着,便一同替他分开,受了刑罚。

义父刚走,江似飞没有想多,只是按照义父临终前的交代,好好照顾他。那时候的江翰栖,年少无知,不明白他的苦心,以为四位主帅讨厌他,所以才给他安排了这份最差的差事,对这四人心生芥蒂。

现在他付出了生命,护住了他的小少爷,才换来江翰栖对过往的理解,那死去的生命到咽气那一刹那,依然还在道歉。

临死前,他的眼前忽的浮现出曾经的场景,正值青年的他,正在校场习武练功。

远处一个雍容华贵,小腹隆起的妇人,被身侧一个身披戎甲的中年男人搀扶着,正牵着一个清秀的少女,缓缓走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健壮的青年,他们朝自己喊着:“大哥。”

妇人笑着说着话:“飞儿,天天就顾着练功,也不多陪陪樛儿!再过几日,咱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小丫头,就要嫁人啦!这个亲哥哥倒跟没事人似的,明天循规蹈矩的操练军队。”

“义母!”这个说话略带顽皮的妇人,是义母。

“樛儿不打紧的,哥哥军事繁忙,吾不能打扰他。”

“樛儿!”这个温柔的小丫头,是妹妹云樛。

“这怎么能叫打扰呢?妹妹看哥哥,是天经地义,大哥还未娶亲,倒是吾家小妹先嫁人了!哎呀!义母啊!汝看看大哥,都而立之年了,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吾这个做兄弟的,给他介绍了多少姑娘,操碎了心,他也没看上一个!”

“阿不!”这个爱婆妈管事的家伙,是二弟不归。

“大哥不过是心系社稷罢了!再说了!兄弟四个都没娶亲,二哥倒是替弟弟们也操操心啊!”

“阿鹤!”这个爱抬杠的家伙,是三弟,沙鹤。

“咱们兄弟要打光棍,一起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阿南!”这是笑颜如花的家伙,是四弟,昔南!

“欸!尔等是光棍,吾可不是!为父可是有尔的义母!”

“义父!”那个拥着义母,身披战甲的男人,是义父!

义母拍着肚皮,顽皮的笑着:“打光棍有什么可怕,这肚子里,不是还有个小光棍吗?”

“说不定!等吾等小弟出世,等他娶亲了!吾辈还是光棍!哈哈哈!”这是吾说的!

“哈哈哈!”笑声四起,那时候众人藏不住的欢喜和乐。

不归笑着:“小弟弟将来,可是侯爵府的小爵爷!淮北城里最尊贵的少爷!肯定多少人挤破了头要嫁给他!哪能打光棍啊!哈哈哈!”

义夫愁眉,却也掩不住喜悦:“一出生就有四位将军哥哥给他做后盾!以后可不得飞扬跋扈,嚣张纨绔?”

沙鹤打趣着:“干脆都喊他少爷好了!”

昔南也十分的温柔:“少爷少爷!万一是个小姐呢?”

“是小姐那就宠着,是少爷那就惯着!哈哈哈!”

吾说的话,引起共鸣,大家笑着,场面十分融洽。

记得那年,义母和义夫成亲二十几年,费了多大的劲,吃了多少药,才得了肚子里这个孩子!

义父为了身怀六甲的义母,披着戎装留家守城,寸步不离。

吾辈四人镇守四方,守龙唐太平,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因为樛儿要嫁人,一家人才得以聚在一起。那时候,江家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庭,也是人最齐的时候!

后来,樛儿远嫁,义母难产早逝,义夫逝世,阿不不再婆妈,阿鹤不再抬杠,阿南再没了笑容,翰儿,也变了。

江家散了,人,再没有齐过。

不过,至少现在,江家的小少爷,吾,护住了。

“……”看着江似飞,咽气,江翰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喉咙仿佛千万水泥淹没了一般,发不出声响。

“冤有头,债有主,南安城惨灭,是吾一人罪过,与他无关,汝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何苦,纠缠于他?”

江翰栖还在抱着江似飞失神,院门口传来一声叹息。

初升的太阳,那淡淡的光辉,照耀在那个白衣和尚的袈裟上,他伫立在院门口,眼上的白布已经摘掉了。和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院中的桂花飘落,夹杂着一丝久远的气息。

他看着探了探在场的气息,死了一个人,他叹了口气,来迟了。

和尚两指一合,把现场五人的夺神咒给收走,顿时,所有人恢复了神智,倒地昏睡。昨天把落花门的人杀光了,又把南安城的妖怪都清理掉了,毕竟,那些妖怪被关了那么多年,早就失心疯了,今日要把结界打开,不能让他们出去。

王潋烟对着和尚,双目狰红,怒意澎湃。

“这么多事情,没有一件和他脱得了关系,吾不能杀汝,吾总能杀他泄愤吧!”

和尚苦笑:“这件事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当朝皇帝,汝真要报仇,也应该去杀他。”

为什么王潋烟会知道南安城被屠杀的真相,原因很简单,有人告诉他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和尚,王云密化身的若怨灵。

见到和尚的时候,他当下就猜出,他就是王云密。

前日,他自愿留下照顾江翰栖,实则为了真相,江家军所化枯骨是为邪术,江川侯怎么可能会这种歪门邪道只事。所以他猜测,定是有人对他们下了奇怪的咒术。

从王云密处得知了真相,再如何愤怒也没用,王云密已死,若是毁了二皇子唐淇河献祭的肉身,他的父亲母亲,八位哥哥,十几年的怨念,难以超渡。

他还得仰仗王云密的肉身照耀烈阳,去超渡他的族人。

眼见南安城被困结界之中,若怨灵不能照耀到真正的阳光,所以王潋烟助了王云密,杀死落花门门主,打算打破结界,冲出去。

而区封建就是王见风,这事情,却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他年幼时,被父亲踹拽着去和江翰栖交好,奈何这厮根本看不上他,日日厮混青楼,勾栏瓦舍。他没办法,想和他交好,得先了解他的喜好,后来在春华楼偶然,见到了年幼的王见风,还看到了王云密和王见风亲昵的模样。

回家以后,他告诉父亲,王见风的存在,父亲暗地里前去查看一番,告诉了他王见风真正的身世。

王见风,可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不过,王云密似乎,以为他妹妹早就死了,根本没有认出来,区封建就是他的妹妹。

“哥哥!”区封建忍不住,终于喊了出来。

和尚听见这声音,愣了愣,有些恍惚的笑了,喃喃道:“是回光返照吗?吾是听见汝的声音了?”

风儿?从始至终,哥哥也只是,想要汝活着而已!这一切,都是哥哥咎由自取!是哥哥,毁了汝的人生!哥哥,对不起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十几年前的恩怨,就到此为止了吧!”

忽的和尚露出一脸惬意的解脱,仿佛要步入天堂般,抬头望向他撤去幻境的天空。结界外,不同于前日的瓢泼暴雨,往日的密云阴沉,今日出了太阳,还格外的灿烂。

他朝天空大喊一声:“青龙!送吾走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条青色巨龙呼啸而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刺眼的青色光芒,爆发出强大的雷电,劈开了结界的一道口子。

真正的阳光穿过那个口子,直直的照射在和尚身上,慢慢的,他的身上燃起了天火。

金龙的元神和灵气被乐于融合了,这速度,飞快的回到了上神的境界,直接可以造出劈开结界的巨雷。

地上正失神的江翰栖被那道巨雷炸回了心神,他愣愣的看向和尚被灼烧的肉身,痴痴的喊了声。

“云哥哥……”

和尚微微一笑,对着声音来源,道:“吾此生愧对三人,一愧,吾妹,二愧,吾弟,三愧,吾妻。”

“翰儿啊,汝是第二愧。”

江翰栖抱着江似飞的尸体,身上淌着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和着血,倾盆而下。

他嘶哑的嗓门,绝望而凄厉:“云哥哥!汝怎会有愧于吾!汝对翰儿!恩情似海!”

天火很快的,烧去王云密的半边身子。他收起笑,带着一丝歉意,道:“翰儿,帮哥哥给可儿和孩子们带句话,代吾说声对不起。”

江翰栖流着泪,不舍他即将离去的事实,嘶吼着:“汝自己去和他们说!”

王云密眼中饱含深情和愧疚,勾勾看着江翰栖,他的眼睛,已经模糊到看不见的地步了。杀的人太多了,业障挡住了双目的清明,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那道白色身影。

他笑道:“吾知她在膳食里下了毒,纵使她下毒害吾,吾也从未恨过她。吾知她前半生过得苦,后半生,至少能让她荣华相伴。吾妹妹是个半妖,吾把她藏在青楼,瞒了她这么多年,让她误以为吾并不爱她,日日醉酒妖艳美色,吾对她有愧,可吾就这么一个妹妹,吾不爱她,谁去爱她呢?”

江翰栖痛苦的看着和尚的身子,缓缓烧剩脑袋。

他落着泪,朦朦大喊:“汝自己和她说!汝自己和她说!”

“吾作为一个父亲,许是不合格的,但是吾对他们的未来有着充分的打算,年幼时的苛责教导,至少,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吾不死,皇帝不会放过他们,希望他们跟着母亲,好好的。”

江翰栖大喊着:“他们很好!小携子!已经是国师了!他就在这里!汝看看他!”

可王云密快要散去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东西了,他嘴角的笑也模糊不清了。

他最后的声音传来:“吾的风儿,才活了十六年,天天小墩子长,小墩子短的。笨是笨了点,好在,她活着的时光是快乐的。”

“怎么办?到死了,吾也放心不下汝,翰儿,若是将来,汝有了心仪的的姑娘,不用顾忌吾,也不用顾忌风儿。吾的翰儿,要好好的。”

看着和尚肉身烧尽,最后一点灰烬烧去,江翰栖想过去抓住他,好好的道个别,却被身上的江似飞和一身的伤痛,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崩溃大喊:“阿风还在!!阿风还在!哇啊啊啊啊!!翰儿会好好的!云哥哥!云哥哥!!”

眼前的江翰栖三十岁的大高个哭得像个孩子,区封建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作何反应。

王云密在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自己的妹妹,孩子们有爱妻在,一定被护的好好的。翰儿也长大了,这么多年他的肩膀扛起了多少。

可他的妹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也不知,那年黄泉路上,她一个人走的,会不会被人欺负?他也不能陪着她,好忧心啊!也不知她转世以后,家中亲人待她可好?若是可以,希望汝生在普普通通的人家,平平安安一生。

吾这一生,畏首畏尾,作壁上观,护不了父母妻儿,护不了兄弟姐妹,害死了族人又害死了多少无辜。

吾的罪,会在虚无之地慢慢忏悔,如今入了虚无之地,下辈子下下辈子,今后永生,再无还世的可能,只愿能偿还吾的罪孽。

幽阁风卷高枝,望断黄桂满墙。禁中见青鳞,深院天云乱。谁见,谁见,狂风散桂千瓣。

别了,吾妹,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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