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驭魔之任

后世在评价历史时,普遍认为“神寂”事件对世界的影响绝不亚于后来的“神罚”,如果不是它,能够强力弹压一切不符合“秩序”长达千年的赫尔斯托不会在那么快的时间内趋于毁灭。

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在爱德所蒙的这一代,经过“神寂”后,驭魔者的凋零速度已经超过了诞生速度。

只可惜,在“神罚”的当下,人们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去关心更前面的事情了。


魔力,这个只要用出来就自带不真实韵味的词汇,人们确是这么叫它的。但和那些幻想流派小说描述所不同的是,在这个真实世界中,它并不是觉魔者身上才拥有的东西。

准确说,应该是在这世间,每一处可以叫作“空间”的东西内,无论是泥土还是海洋,空气或是人体,都存在着魔力,而它们之间只有所含浓度的区别。

真实的寰宇除开以物质所构成的世界,还有由精神所汇聚的域,而魔力就是连接这两者所含能量的那道桥梁。伟大先驱之一的赫尔提斯是这么解释的。

魔力是否一开始就这样存在于世界的,知晓的人可能不多。但世界充满着魔力,这般确凿的事实,已经持续有千年以上了。


按先驱的说法,魔力在经过活着的生物体的时候,会发生某种无法被查明的变化,从而致使生命的“存在比重”被放大了50%左右。

打个比方就是,一块放在计重器上显示百斤重量的花岗岩板,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只需要使出五十斤左右的力度,便能将其轻松提起。

大概就是在这种程度,虽然随着魔力浓度的增长,会进一步减小所需要的力道,但两者间的平衡公式会出现严重的边际递减效应,即使是驭魔者这般最强大的存在,想要单纯凭肉体用少于五十斤的出力提起一百斤的东西,也不会脱离这个发力比例更远。

而觉魔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远远比这道比例更大。

魔力经过人体时,所产生的那种无法被查明的变化,会在某些人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虽然仍是无法探查和原本体外魔力的差别,但其造成的事实就足以表明其存在的证据了。

“绽放异彩”——研究魔力的学者们这么称呼在觉魔者身上表现出的这个现象。

和大部分人那种被动的强化不同,在对魔力的操纵水平到达一个层次时,被称作“觉魔者”的这些人们就会惊奇的发现,自己能够将自身体内的这种魔力外放出去了。

接下来就完全是质变的程度了,那些被放出体外的魔力拥有了新的功能,它能够将作为载体的觉魔者自身“精神”的某些部分,在现实世界中物质化并具现出来了。

对,物质化,尽管具现物的构成无法像正常物质般容易探明,但它们之间的接触过程是完全符合物质世界的一切相关公式的。

当然,如果没有魔力的话,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能发生的。而被这些物质化的精神所引动的现象,便是所谓的“异象”。

异象不会对发出者的自身造成任何伤害,但会消耗任何形式存在的魔力,尤其是生物体内的魔力,那自然分布着的魔力与被生物储存进体内的魔力,在碰上异象时的消耗程度就如同空气与纯氧碰上火焰时的差别一样显著。

每个觉魔者所能凝聚的异象都是不同的,这也正是支撑世界能发展和延续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仅以最好理解的战斗而言,当一方的魔力被另一方的异象消耗殆尽后,便会在物质层面上承受对方异象的直接打击。而物质层面上的人体有多么脆弱,这应该是份自古以来就没有异议的共识。


同样自古以来的,人类社会构建出来的任何秩序,都是需要在强大力量的制衡下才能建立存在的东西。而世间所谓“觉魔者”的这些身为人却能攫取魔力为己所用的特殊存在,在魔力改变了世界之后,就是这种可以构建新的秩序和制衡各方的力量。

而经过千年的时间积淀,让一个初级的觉魔者进步到更高阶的使魔者的方法,恩提斯旺的学者们已经有了一套系统而可行的理论和方法。

但,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尽管使魔者已经足够强大,他们足以匹敌军队,被他们驱使的魔力甚至能毁灭城市,但在寄生于人类社会中的吸血虫——那无数错综复杂的只为利欲蠢动这一个动机而组成的集团面前,即便是这样的力量也只是捉襟见肘,要维护秩序,必需要驭魔者。


然而,从使魔者到驭魔者,那之间有着一道鸿沟。

并不是战斗能力上的差异,而是只有那道鸿沟之后的东西,才能将这样一个一直被魔力和欲望所吞噬,随时处于走火边缘的世界用绝对强大的力量维持在毁灭之外。

那就是【魔力的终点】——【喻象】,也即【境】。

但残酷的现实却是,无论人们怎样努力的研究和试验,对于驭魔者的诞生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去估判,无法科学而系统地解析,并为之己用。

即便是那些身为驭魔者的研究者们本身,也不会对这个难题能够有更多有效的见解。

要成为掌握了【境】的驭魔者,那几乎是一道生物不可能逾越的鸿沟,与其说他们是从人类中诞生,不如说是寰宇——神的意志挑选了人类中的某些存在而赋予了这项本该是世界本身才拥有的能力。

驭魔者,人类文明之中最为天才的存在。被后人尊称为“先驱”的第一代驭魔者们,他们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人类自“黑暗时代”之后延续至今,长达千年的“秩序时代”。

可即便是这样的天选之人,也不存在永远的骄傲。

——人类存在的本身是有极限的,千年的时间过去,维持秩序不因人为而崩坏的一代代驭魔者们,也随着身体的老化而逐个地从那神之领域退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那本该压制并维持各方之间平衡的驭魔者们,也在这长久时间的流逝下产生了和千年前先驱们创造秩序时不一样的思想变化。

那是“欲望”,是这个世界赐予生命的,最强大也是最致命的一把武器。

即使是爱德所蒙这样,人类史上唯一一个掌握了两种境的天才驭魔者,兢兢业业数十年,最终也无可阻止这股早该到来的颓势,他和他所代表的秩序,必将在他们所解决不了的问题面前,崩溃得连粒渣也不剩下。

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的是,他自己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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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库里冬的声音从方禹的背后传来。

“想过什么?”方禹驻足回望。

很多年后的这天,当两人一路追着“神使”的踪迹至这里时,之前外围所有的那些还略微看得出点建筑模样的东西在大地上的分布都已经到头了。

“我们作为人类……或者说觉魔者,这份力量是这样强大,得以让我们屹立于食物链的顶端如此之久。”不远处,库里冬那正刨着松脆地面的声音也和他的话语一并传出:

“你说,其实事实上,会不会有什么存在,一直想将我们取而代之呢?”

方禹看着大风刮起,地面被剥离出的碎片成片地被吹开,露出一个愈来愈大的坑来,伙伴那沉重的声音继续飘入他的耳中——

“或者换句话说:对于我们而言,是否有如同天敌般的存在呢?”

“……你感知到了?”方禹的目光从同伴脸上回过,看向二人原本准备前行的方向——

这座界城的中心已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全部化为了黄沙之海,而自己外放的意识也已探明:以他的脚再向前踏出一步距离的位置为限,那条线之外就是生命能够存在的最大边界。

“是啊,那强大到不该存在的气息,我真是受够了要一次次与这样东西打交道的未来。”库里冬那埋怨似的声音混合着在大风中传来的尖啸破空声,从方禹身后的地表一路向下钻去。

“毕竟是那样的怪物,‘战胜’,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方禹打气似的笑了起来,眉头却是可以滴出汗般地紧锁,他最后看了一眼头上那连云朵也正在消融的天空,返身朝着同伴在地面上凿出的洞口行去——

“这次,它逃不掉了。”

“嗯,我们和他,谁都逃不掉。”黑暗狭小的地洞中,库里冬的声音在两个人身边不断回荡。


……


库里冬第一次看见“神使”,是在他抱着昏迷的方禹把对方送上唯一一艘逃离了恩提斯旺的船,那时还不能叫逃离,在这之后他从港口返回学院时,在广场上看见了正在啃食蒙斯彻尸体的人形怪物,那怪物察觉到他的出现,抬起头看向他,映入库里冬眼中的是一张他“熟悉”的脸。

“他交给我。”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凌杉拦在了库里冬面前,而魔力正在他周围散发出那货真价实的驭魔者级当量的危险气息。

而因进食正虚弱的“神使”,飞速叼起自己的战利品,消失在了库里冬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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