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雪越发的大，大白已缩成一团，我的眉宇睫上也结满了冰，越发模糊的视线里，九歌依旧岿然。
我把大白抱在怀里，问他：“听闻九歌公子深得国师之心，国师府有那么多好东西，难道就没有什么能抵御这漫天风雪的法宝么？”
九歌摇头。
也是。倘若真有这样的法宝，以国师府的忠心，只怕黛媚早就得到兽星珠并上交兽王了。
风雪盛大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我把大白抱的更紧，眼睛逐渐迷离。我甚至能感觉到冷风在一点一点吸干我体内的温度。
九歌似乎也看出了不对，惊慌地叫我：“柳瑟姑娘？柳瑟姑娘？”
我睁开双眼，只见他蹲了下来，想抱住我，却又在碰触到我的瞬间停住。看他失措的模样我不禁笑了笑，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最后一丝清醒，只听见他惶恐大喊：“渡幽——！”
…………
云霆怔怔地站在问情圣水前，看着碧波荡漾下映出的我的脸，脸色越来越沉。
我只顾欢喜，看着圣水咯咯傻笑：“云霆哥哥果然没有骗我！小幽，小幽的心意和云霆哥哥一样！”
云霆喉咙微动，良久才道：“没错，我怎么会骗你呢。我们时川的人，一生只为一人动心。小幽，圣水不会有假，现在你可愿嫁给我了？”
说着，他伸出手。
我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变成万丈悬崖，漫山遍野吟唱的葬魂曲淹没了雨声，风声凛凛中，云霆冷笑：
“这世上本就不该有长生！灵族是一切根源，只有灵族消失，九界才能拥有真正的平等！”
他衣袖携满了风，轻轻一挥，我便被吹进了黑暗之中。
微弱的光线里，有一道黑影渐渐走近，紧紧抱住了我。我抬眼看着他的面容，却只看到一个宽大的帽檐，以及弥漫了半张脸的胎记。
傻小子啊……
我慢慢睁开了眼，眼角的泪化作冰雪落下。
九歌把所有衣裳都给了我，身上只余一件亵衣。他死死地抱着我和大白，看到我醒过来，又哭又笑，嘴唇一颤，眼泪便哗哗流了下来。
我替他擦干眼泪，笑起来：“傻小子，哭什么。”
他僵住，眼泪流的更厉害，最后竟直接趴在我身上呜咽起来。
我拍着他的背：“我都明白了。都明白了。”
在他惊慌中叫出我名字的刹那，我便想通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疑惑：为什么他会让黛越住进客栈；为什么他会对鹰翅毫不留情；为什么他会暗地送来汤药；为什么他会不计后果的帮我；为什么他会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我都明白了——
因为他就是吾囚啊。
我的吾囚。
他什么话也没说，背起我和大白就往兽星珠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我趴在他肩上，虚弱地同他说话：“吾囚，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嗯。”他背在身后的手抓得更紧，“我们谁都不会死。”
我笑起来，贴在他背上，听着他强烈跳动的心。有那么一瞬，我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停下。
“我还想看看你的妻子，”我攥着他的衣角，“听寒斐说，她很是好看。”
吾囚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闭上了眼。
好累啊……我也不想说话了……
“渡幽，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吾囚的声音有些发颤，“等你睁开眼，我们就到了。”
“嗯……”
我好像躺在了雪崖柔软的积雪上，阳光从指缝里漏下来，点点洒在我冰凉的面颊上。远处腾起淡淡白雾，晶莹的冰蝶在薄雾里穿梭，如玉的知言花抖落一身冰雪。
这里曾是最神秘、最尊贵的领土，是我本该生来死去的故乡。世祖奶奶会为我做知言糕，寒玉会为我扑蝴蝶，江雪会为我梳头，寒翕每日清晨会为我折一株山茶……
“小幽——！小幽——！”好像有什么人在大声的叫我。
可我有点不愿醒来了……
模糊的视线里，孟词握着我的手，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
寒翕和寒斐一听我醒了，也跑了过来。
“小幽，你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我差点就以为咱们灵空没指望了。”
“诶，说什么诨话！小幽能醒过来，就是我们的福气！”
摇晃的灯烛映出漆黑的山洞，偶尔呼啸的风声像是什么人在哭泣。
我看了一眼四周，问道：“这是哪儿？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九歌他们呢？”
孟词道：“这里是天堑崖半腰的山洞。你放心，大白被你保护的很好，只是受了点惊吓。”
正说着，大白哒哒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倒我怀里，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呜呜呜啊——！大爷，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大白也不活啦！呜呜呜啊——！”
我摸着他的头：“九歌呢？”
又是一阵呼啸声起，剧烈摇晃的烛火映出一张张意味不明的面容。
“小幽，”孟词搭在我手上，“九歌还在昏迷中，黛越和另一名蒙面侍卫在为他疗伤。”
“黛越和蒙面侍卫？”
“是啊是啊！”大白吸了吸鼻子：“大白还以为这家伙是一个人，原来他还有侍卫在暗中帮忙呢！”
我爬起来想去找他，却被孟词按下。
“小幽，你帮不上忙的。”
我瘫了下来：“小词，他到底怎么了？我记得他明明还好好的，还告诉我……还告诉我说，睡一觉就到了。”
孟词叹了口气，扭头不语。
“告诉我啊！寒翕？寒斐！”
寒斐咽了咽喉咙：“我们沿着裂隙找到你们的时候，他正背着你们往前爬，身上的亵衣已经磨烂，手脚流了一路的血。我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却还不忘把你护在怀里，让你安安稳稳的睡……小幽，你能活下来，全靠他燃烧自己的灵力来为你取暖……”
风撕裂般地叫，雪发了疯似的飞，昏黄的洞里越来越寒凉。
我想起吾囚岿然不动的身影，一副从不惧怕风雪的模样，我竟没有深想，连我这般用冰雪术法的人都抵御不了的寒冷，他又怎可能不怕。
寒翕道：“小幽，你也不要太着急了，那个蒙面侍卫看起来挺有两把刷子的，九歌公子肯定能安然无恙。倒是你……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虚弱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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