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大人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似我的风格？大人以为我的风格如何？”
云霆道：“文也，阳春白雪；行也，华茂春松；至于这口味么，自然是四时风物只择花木矣。”
又是一道闷雷在脑中炸响。
倘若之前的言行都是巧合，那这句话一定是说给我听的。因为这句话，是我曾说与他的，而且只说给他一个人过。
那时，寒玉总是缠着我替她捉金色的萤火虫，而我又最为疼爱那个小不点，但凡她又所求，我无有不应。
因此我和寒玉在雪崖捉冰蝶时，偶遇了云霆好几次。雪崖那么偏远我都能遇见他，除了“缘分”，我真想不出其他理由来。
可当我兴高采烈地如是感慨时，他却淡淡笑道：“殊知不是有心？”
那时我不是很懂这话的意思。
其实云霆说的很多话我都不懂，比如他见我的第一面，便盯着我眉间的银色月牙看了许久，半晌竟是喃喃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为此我还偷偷问了孟词，她比我年长，懂得也比我多，听了我的话，却也只是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姑娘。你啊，还是太小了。
后来我又在雪崖遇见了云霆，只是那天寒玉小家伙不在，却不忘千叮万嘱求我替她捉满乾坤袋。
冰蝶喜欢云霆，有他在，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夜里的灵山一片静寂，星子像冰蝶一样在空中闪闪发亮，风一吹仿佛就能流淌下来。
我提着满袋的冰蝶笑道：“玉儿这家伙，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戏弄这漫山遍野的冰蝶，今日真是有劳你啦。”
云霆带了一抹神秘的笑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何不自己孕育一个？”
我有点懵：“孕育？怎么孕育？像种菜一样浇水施肥，然后长大吗？”
云霆：“……”他笑了一下，道，“不如，我来帮你？”
我更懵了：“怎么帮？嗯……不过我很穷的，酬劳只能是让世祖奶奶多做点花菜给你吃了。”
云霆笑道：“酬劳不急。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怎样的夫婿？”
“夫婿？”
“……男人。”
我恍然大悟：“嗷嗷嗷！这个问题我知道，小词也问过我，我也是前几天翻阅了好多书才想出来！”
云霆挑了挑眉，道：“说来听听。”
我道：“文也，阳春白雪；行也，华茂春松；至于这口味么，自然是四时风物只择花木矣。…………别这样看我，我喜欢吃菜，如果他喜欢吃肉的话，我们肯定会打架的，我才不要那样的夫婿呢！”
……
……
我咽了咽喉咙，夹了块爆炒人心扔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大笑道：“嗐，我也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认几个，大人说的这一席话，我是半个字也听不懂啊！”
“哦？是么？”云霆笑了笑，不再说话。
连绛却恨不能一口吃了我，吓得我赶紧把爆炒人心咽了下去。
此时门口一阵聒噪：“什么人……马？？？”
我和连绛纷纷扭过头去看，只有云霆依旧淡定地喝茶夹菜。
只听门口“哒哒”几声响，一只草尼马的头露了出来，我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匹马就是大白。而我之所以怔了这一瞬，是因为它的脸上多了几个鸽子蛋一样大的包。
巡逻兵将罗刹戟一横，拦住了想要进来的大白。
连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扇了扇团扇：“一匹马也要烦本王么！该扔扔，该炖炖，都杵在那想投胎吗！”
“是！”一听连绛生了气，巡逻兵个个战战兢兢地答应，生怕一不小心惹着了这位魔王，丢了小命。
而我，却只能惹了：“慢！……慢慢慢，内个，嘿嘿，魔王大人，这匹死马是小人的侄子，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我一说这话，大白的耳朵即可直立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大哭：“呜呜呜，我滴个大爷啊——！救救大白啊！”
原本就对我有千万不满的连绛，此时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抬起团扇不知想怎样处置我，却在半空撇了一眼云霆后，默默地落了下来：“哼，你就算了，你侄子凭什么也要我网开一面？”
“这……当然是因为您美丽动人、有容奶大，与这位大人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男神面前不宜杀生，您说是吧？”
连绛“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满意的笑，扇下的风也轻了许多。
就当他要松口的时候，云霆放下了碗筷，淡淡道：“那就煮了它吧。”
大白“哇”地一声，抱着门口的柱子痛哭流涕，连一旁的巡逻兵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两抽。
我赶紧道：“别别别，大人大人，有话好好说！它年幼无知，惊扰了大人，小的回去一定好好收拾它，可千万别把它炖了啊，你看它骨瘦如柴，炖了也吃不着肉啊。”
话落，我看了一眼快胖成球的大白。
没想到云霆却点了点头，道：“有理。”
我和连绛皆是一怔，却听他继续道：“如此，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倘若对了，我便放他一命；倘若错了，就地处死。”
我为难道：“大人，您看小的腹中笔墨无几两，小的真……”
云霆：“杀。”
“别别别！”我咬了咬牙：“您说，您说。”
云霆道：“十九年前，我于灵山雪崖下埋了一壶酒，是何酒？”
是千里香。
十九年前，我和云霆成婚的前一天，打了个赌。
那日云霆提着千里香来见我，说要给我尝尝这世间最好喝的酒。我不服气地说知言酿是天底下最好喝的酒，云霆笑说千里香才是。我便尝了一口，千里香酒味寡淡，和甘甜味美、酒香浓烈的知言酿压根不在同一级别。云霆却不以为然，说知言酿要二十年才能出香，千里香倘若保存二十年，味道一定胜过知言酿。
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便同他一起把千里香埋在了雪崖下。
那里温度正好，风也温柔。
我知道这个答案，而且是唯一一个知晓答案的人。
可是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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