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相

瓦里欧斯北部虚妄沼泽的一处土坡上,一颗掩盖着湿润地皮的紫色灌木抖动了一下。一个身着轻便皮甲的青年小心翼翼地从中探出了头,举着手中的光导透镜,望向了沼泽雨林深处的一处巨大的水潭。

沼泽林的虫子很多,尽管他涂了不少驱虫粉,可脸上还是被咬了几个包,红肿的吓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一旁,另一边灌丛里的人似乎见青年安然无事,也撞着胆子稍微露出了点头,他带着一顶瓦里欧斯帝国士兵的招牌青皮帽,只可惜那上面的帝国狮鹫徽记早就被刮的只剩下了几条模糊的金线。从不远处的地方看,就仿佛是两条爬在叶子上的金虫,不仅没有一丝士兵该有的锐气反倒透漏出几分土匪般的驳杂。

“你说队长他们还能回的来吗?”躲藏在灌木里,带着军帽的人小声朝身边的青年询问道。

青年没有回话,只是用光导透镜一直盯着眼前的水潭,良久后,直到他的脖子上又被一个不知名的虫子咬了个大包,他才开口道:“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快了。”

“还快了,还快了!在这么等下去,咱们没被龙咬死,就先被这些虫子咬死了!”

带着军帽的男人对此青年的说法并不买账,青年似乎也有些难以继续忍受这里闷热潮湿蚊蝇泛滥的环境了,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机械表对证了一下时间,而后站起身,带着一身用杂七杂八树枝编成的“铠甲”小跑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山丘。

“啧,哎呀,还不等等我。”带着金虫帽的男人也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背着长弓跟上了青年的脚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躲躲藏藏地像个老鼠一般缓慢行进,最终蹭到了距离那大水潭不到五十步的一窝草堆里。

他们现如今所处的这片森林,是一片沼泽林,干净的水并不多,但眼前的这一潭湖水却是十分清澈,湖旁还长着许多在这沼泽林中并不常见的植物。

青年揪下了身前草木的一片叶子,那叶子很是奇特神似月牙,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叶子,他把叶子递到了身后,那带着金虫帽的男人在看到叶子后也是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怪了,这地方的植物不是带刺,就是带毒,要不就是花花绿绿的。”

“长的这么标志的玩应还真少见。”

青年见男人也不认识这植物,便多了个心眼,将那月牙形的叶子小心地放入了随身的一个兽皮包里。做完这一切,青年拨开了草丛与灌木,又慢慢靠向了湖泊。

带着金虫帽的男人见此却是大惊失色,一把将青年拉住了,有些焦急地小声骂道:“不想活啦!”

青年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身转头说道:“不是不想活了,是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法活了。”

“队长他们难不成真的出事了?”带金虫帽的男人听青年这么一说,也是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心中的焦躁逐渐演变成了恐惧。这虚妄沼泽危险重重,其中毒虫猛兽不计其数,若是主力团队因为讨伐黑龙折损殆尽,那他们这些负责放风放哨的小喽喽就再也别想走出去了。

不过幸好他还有青年作伴,不算孤独,所以他暂且也能够冷静下来,盯着眼前的青年那种沉静的眼神,男人总有种安心感,在他看来青年是个聪明人,总能找到出路,即便是像现在这种状况也是如此。

于是最终他忍不住开口再次询问道:“队长他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青年利落地从皮甲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机械表,那表有半个手掌大小,握在手心里很有质感,只可惜表面磨损极其严重,但里面构造却是十分完好,隐约还透着一点精致。

他把表放到了地上。两个人都看的清楚,那表针在转动了大概四十几次后便停了下来。看着停止转动的机械表,青年一时间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他这时间这么巧,这刚拿出来表时间就到了。

他是个爱迟到的人,青年隐约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么准点有点不正常,也很不适应。

“完蛋了,估计队长他们都被困在这湖底下了,要不咱们带着后边的弟兄撤走吧,再拖下去等那母黑龙杀上来咱们都得完蛋。”

没有理会一旁聒噪的男人,盯着眼前的机械表,青年陷入了深思。

“你说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时间。”青年如此说道,语气中有着一丝玩味。

“表坏了?”一旁的男人显然没能理解青年话里的真正含义,只是他盯着那机械表的目光却愈发不友善了,他总是喜欢把责任推给死物,弓箭打偏了,不是箭的问题,那肯定就是弓的问题了,反正永远不会是他的问题。

“做个实验吧。”青年拿出了一枚金币,望着面前仍旧有些疑惑的男人,他笑了笑,缓解了一下紧张压抑的气氛而后说道:“我们拿这枚金币做决定,现在按道理说我们和队长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如果我抛出这枚金币,正面朝上,我们就直接离开,反面朝上我们就再留一会儿,你看如何。”

“可以啊。早该这么干了,让我来抛吧。”男人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想要夺过金币。而青年却是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说道:“我来抛,我没怎么练过,你经常赌,怎么可能有公平的效果。”

“啧。”男人撇了撇嘴,不过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示意让青年抛。青年淡然一笑,伸出手将掌心里雕刻着希里克议长头像的金币抛了天空。金币在天空中翻转,在快要落地的那一瞬被青年又熟练地抓入了手心。望着眼前男人那忐忑不安的表情,青年故作神秘道:“你猜,是正是反。”

男人显然对于青年的这种恶趣味十分反感,他直接上前掰开了青年攥着金币的拳头,然而让他十分失望的是,那一枚金币上此时显现的不是希里克女议长那温婉的面容,而是希里克的天平国徽。

“你们希里克的金币,真是不公平,每次我用它玩,都是转到相反的那一面,不行,这得再来一次。”

男人很不服气,青年笑着摇了摇头,用着略带戏谑的语气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一个人想第二次抛硬币的时候,他心里真正的选择就已经显现了。”

“你想说什么。”男人目光变的有些凝重,他一直对青年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感到很不满,但他也意识到了,青年可能发现了什么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按你所说的再来一次。”青年没有多废话,又重新抛了一次,这一次金币落在他的掌心时,是那一张美丽议长的笑脸。

看见这个结果大家都很开心,男人也点了点头,准备动身了,可青年却拉住了他,示意他先不要动,接着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青年的嘴角噙起了一丝笑容,而后接连不断地抛动手中的金币。

金币一次又一次的落在青年的掌心,而无一例外的全是那美丽议长和蔼可亲的笑脸,只是那刻在金币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僵硬,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被嵌入了其中无法挣脱。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男人的眉头也逐渐紧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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