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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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一丝不挂,深棕的长发黑色的眼,相貌并算不得美丽,脸颊上甚至有淡淡的小雀斑。

黑色的丝线垂挂下来,莉莉丝抓住丝线身体腾空,飘一般来到叶隐面前,野兽般尖利的指甲摩挲着他心口的那一块位置:“以人类之躯孤军奋战,汝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就交给黑暗吧。”

胸膛一阵刺痛,叶隐讷讷地低头看见那手指如同针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缠绕在她指尖的黑气犹如丝线般灌入伤口深处,仿佛要在那里结成一只黑茧。

莉莉丝的脑袋轻轻依偎在叶隐的肩窝上,口中念着远古时期的语言:“回来吧,我的丈夫,我的信念,我的神。”

叶隐的意识恍惚起来,眼前浮现出了走马灯似的场景,那些被他强迫性遗忘的、不愿意记起的事情又重现出来。

——叶隐五岁时,曾受到血族的袭击,那名血族是他童年的玩伴,双亲都是布鲁赫家族的高级成员。二人在小庄园里摘草莓的时候,不慎割破了手指,鲜血令玩伴发了狂,她像个嗜血野兽扑向叶隐。

叶隐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他并没有,在脖子被牙齿咬伤的一瞬间,玩伴的身体突然发生了爆裂——干涸的黑血从她的七窍和毛孔中涌出,她的皮肤就像陶瓷娃娃一样碎开,一片片地剥落,最后玩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和脏血。

长老会将这一事件作为“小女孩违背了亲王戒律而得到惩罚”来处理,但是叶隐明白这与亲王戒律无关,罗斯顿定下的戒律是“伤害叶家子嗣的家族成员,会受到长老会严厉的审判”,亲王戒律巩固于“已经伤害”的基础之上,可是玩伴并没有伤害到叶隐,她死于伤害前,而且死无全尸。

……

六岁的生日礼物,叶隐收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打开看一看吧,我的孩子,”罗斯顿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保证,这个礼物你会喜欢的。”

那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的十字架项链。

……

十二岁,顺利进入该隐学院进行学习,并以出色的文理科成绩和不忍直视的实战课成绩被学院评为“史上最偏科学生”。

“嗨,我是雅度,学生会娱乐委员,你听说过末日火焚教吗少年?入教只要九九八哦!”

……

十七岁,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他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一个转折点,人生从此变得不一样。

“我叫白辛琪,从‘外面’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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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不不,为什么要上走马灯啊!他喵的还没死呢好吧!走马灯什么鬼?!

叶隐忍住疼痛,抬起酸涩麻木的手臂,用力握住了莉莉丝的手腕向外一扯!黑线连着鲜血一同泼洒出来,叶隐一拳打中莉莉丝的鼻梁骨,咔嚓一声脆响!

他不能死,也不能在这里服输,这里已经不是禁猎区,没有人会来庇护他,在这残酷的现实中——他有必须保护的人!

如果莉莉丝现在这副躯体仍然是人类,那就说明对付人类的办法对她十分奏效,他会感到痛的手段她也一样会痛。

“汝!”莉莉丝完全没有料到叶隐会突然动手打人,她了解叶隐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在叶隐还是母亲子宫里的胚胎时她就一直陪伴着他成长,看着他从只会啼哭的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幼童到少年,叶隐从不打架,他是那么善良,善良的有些令人作呕。

这十六年来,都是我在保护你啊!莉莉丝忽然明白她被眼前的这位少年厌恶了,并且是深恶痛绝,她从未见过叶隐像现在这样生气过,他的拳头落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毫无怜悯。

但是,这拳头对于莉莉丝而言还是太过软弱无力了。

“汝,惹怒吾了。”莉莉丝双手一挥,无数黑线便像绳索般将叶隐紧紧捆绑起来吊在空中,“看来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汝消停一些,在茧成熟之前,吾并不想伤害汝的性命。”

“你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我都无所谓。”叶隐说,他原本就是一无所有也别无所求的人,“可是,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莉莉丝,你的内心真的希望这么做么?”

莉莉丝揉了揉脸上的肿块:“嘴炮对吾无用,吾活了很久,学会了很多东西,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动摇吾的内心。”

“是……这样啊。”叶隐忽然仰面笑了起来,“等你很久了。”

莉莉丝猛地怔住,与此同时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从她身后袭来,炽烈翻滚的热浪几乎卷走了地下室中的一切,莉莉丝的头发燃烧起来,喉咙冒出黑烟,皮肤翻开露出筋肉……莉莉丝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从黑茧中走出的那个男人,怎、怎么可能?

“啊咧啊咧,火候没控制住,对不住了啊,愿诸位体毛安好。”浑身是血的尼古拉斯·贝尔蒙特有些虚弱地靠在黑茧上,他在卷入黑茧中的前一秒张开了火焰屏障,没有因为窒息陷入昏迷真是lucky,“没想到这玩意真的要用血才能融开,我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就死在里面了呢……混蛋……”

“是你……”被火焰烧得皮开肉绽的莉莉丝怒目而视,一只眼球从眼眶中脱落,砸进尘土里化成晶莹的碎片,“你……”

尼古拉斯摸着鼻子:“火烤妹子的经历我还是第一次,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是麻烦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好么?地球妈妈已经负担累累了,不要再给她添麻烦啊!”

轰!比刚才更加旺盛的火焰瞬间吞没了莉莉丝的身体,她在火焰中哀嚎着将手伸向叶隐:“不要——救救吾——”

叶隐低头看着她,轻声说:“莉莉丝,这个杀死你的世界不适合你,抛弃那具躯壳吧,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不要,不要离开吾,叶隐!”莉莉丝的身体开始崩溃,她在火焰的灼烧下逐渐化为尘土,“叶隐!吾的……神……”

火焰熄灭,所有的魔法都消失殆尽,黑茧中的人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这场被精心谋划的闹剧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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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2年,春。

“莉莉丝,不要每天窝在房间里看书,因为你的出生,咱们家的风评已经很不好了。”扎着围裙的母亲严厉地说,“把那个砂糖罐搬到你叔叔家去,听见了吗?莉莉丝,莉莉丝!”

“我的出生,是为了迎接神的再次降临而存在的,母亲。”

母亲喋喋不休地:“知道了知道了!这种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知道吗?都是那些神话故事惹的祸,让一个孩子变成这样,真应该把它们烧干净,不然要被当成巫女教会烧死的就是我们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只有四岁的莉莉丝放下书本,跳下窗台搬起装着砂糖的沉重陶罐:“我去去就回来。”

屋外的阳光很明媚,莉莉丝眯着眼睛走在街道上,那是她记忆中最后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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