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先生，裴秋实看了看伫立在一旁，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的招魂幡，走到老韩旁边唤醒了这位剑修。
“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吧？”
让裴秋实这么兜头一问，老韩满脸迷茫的表情：“你说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摇了摇头，裴秋实嘴里啧啧有声：“我说老韩，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老人家也爽利点行不行？”
掸了掸衣服上站着的浮土，老韩原地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因为坐久了有些僵硬的双腿，才转回头看向站在原地没动的裴秋实：“人家找的不是你吗？”
这模棱两可滑不留手的应对，传到裴秋实耳中，他点了点头就当老韩是承认了：“好处当然要一起拿喽。”
“好处？”老韩走回汽车那里，拉开车门看了眼伫立在对面的招魂幡，收回视线看向裴秋实：“我可没发现这份苦差事里面有啥好处。”
“你说说你这人还傲娇起来了。”
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裴秋实用力吸了一口，隔着车顶对老韩喷出烟雾，盯着正皱眉在眼前扇来扇去的老韩：“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您老人家看的比我清楚，我就单说一件事吧。”
竖起一根手指，裴秋实又吸了口烟，喷着烟雾说道：“比起灵气匮乏的阳间来说，阴间的东西可多得很，而且阴极生阳的炼物法子，你可别说自己不知道。”
老韩当然知道裴秋实指的是什么，剑修最重外物，现在凡间灵气匮乏跟着各种有灵气的材料也少了起来，不然也不会发生裴秋实之前口中说的，那因为一株灵草就被灭了门的糟心事。
而且虽说老韩所在的门派背靠着大树好乘凉，但有些东西不是靠着大树就能拿到的，最简单的金之精就是个麻烦事，典籍里说的倒是简单：感应天地灵气，寻金铁富足之地可取。
但那可是几百年前的东西，那时金之精还是用来炼制飞剑最下等的材料之一，到了现在这玩意都变得可遇不可求了。
这还是剑修最基础的飞剑，至于增加修为的丹药什么趁早就甭想了，现在能给下山的弟子配颗，当年扔地上都没人捡起来看成色的疗伤丸，当紧急时续命的神药的门派都算是有多年积累的富有大派了。
见老韩的神色有所松动，裴秋实朝着旁边掸了掸烟灰，接着又说道：“不知道老韩你清楚不，剑修的神魂最是坚韧，而且虽说现在天道晦涩不明，但虽然剑修杀孽造的不少，可多少还是有天道的功德奖励的。”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裴秋实也不介意老韩不搭他的茬，自顾自说道：“在以前灵气充盈，天地通道没有封闭的时候，这些剑修是要受到嘉奖的，除了升上天庭的不算。有的或许是能带着宿慧转世，有的兵解之后起码还能被同门护持着投个好胎，最不济的喝了孟婆汤下辈子也能投个好人家无忧一生。”
通过门派典籍知道这些秘辛的老韩知道裴秋实不是在胡说，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有搭腔，显然想看看裴秋实后面还能再掏出点什么来。
“可是现在天地桥早就关了不是。”
丢下这句话当做引子，裴秋实又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抬头看了看老韩古井无波的表情：“不得不说，老韩你这养气的功夫练得真好。”夸了老韩一句之后，他接着说道：“天地灵气匮乏，兵解的法子已经用不了了，而护持投胎……”
“现在还有几个人想走这条路？”
或许是裴秋实嘴角挂的嘲讽笑容，戳了老韩心里最难受的那块肉，老韩不禁冷哼一声，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破了功：“我辈之人……”
“行了行了，你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拿去糊弄青锋那傻孩子去吧。”
在耳边用手扇了扇风以示嘲讽，裴秋实伸手一指地下：“所以老韩，你觉得这些身负功德，下了地府之后，却发现自己只能握着天道奖励这个支票没处兑现，而恰恰这张支票还是有效力的，只是奖励延迟发放之后，这些剑仙会如何？”
“而地府系统又会如何？”
听了这话，老韩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你是说……”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连忙掐断了话尾，微微偏头躲开裴秋实带着笑意的双眼。
“你没猜错，现在那些剑仙有的选择就地兑了嘉奖换成福报就此投胎了，有的则舍不得这身修为，所以暂居在地府。”
有了裴秋实这再明白不过的提醒，老韩瞟了眼那幡，微微皱眉张了张口，犹豫片刻出口的话变了个样子：“那你有什么好处？”
“你这么问就落了下乘了。”
对着老韩摊开双手，裴秋实满脸无奈的表情：“我的好处不是明摆着嘛，解决了这些跑出来的孤魂野鬼，我那春姨受的灾也能少点……而且老韩你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是你出面收拾这些让野鬼附身的人好，还是我成天扛着这玩意满地绕着强？”
撇了撇嘴，裴秋实换了副满是嫌恶的模样：“老韩，说句实话，要是我出来抓这些附在普通人身上的玩意，不出三天您老人家就能给我找一堆写刑法那本书上的帽子扣下来，到时候别说什么继裴家的位了，我能在老死前囫囵从大牢里出来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虽说被裴秋实叫破了心中所想，老韩脸色却依旧未变，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留着召你裴家的人？”
生怕裴秋实又随便找点东西糊弄过去，老韩急声补充道：“你裴家护佑一方，也是身负功德的。”
“老韩啊，你真是个不洗干剥净就不下口的性子。”
抱怨了一句，裴秋实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神色，很快他的表情又平复下来：“这么说吧，我师傅是什么，你这么半天偷听也听来点端倪了。”
“我们好歹也是他老人家留在凡间的唯一道统。”对着老韩搓了搓手指，裴秋实脸上适时出现一丝诡笑：“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裴家人的魂都被师傅他老人家护持着转世了。”
轻叹一声，裴秋实低声说道：“毕竟这个苦差事，有一世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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