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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儿走后，裴秋实一直低头盯着地上那朵灵气化成的桃花，自觉犯了错的春娘也不敢打搅，只能陪着裴秋实站在原地。
随着那桃花缓缓崩散成一团红色光粒，光粒再变成更细小的雾气，渐渐在空气中消失不见，裴秋实忽然笑了一声。
听到那笑声，从来没见过裴秋实如此作态的春娘更着急了，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在夜幕中枝条像是一片帷帐般的柳树。
“唉……”
忽的低叹一声，裴秋实回头看向春娘，恰与对方迎过来的目光撞在一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九儿提到的那所谓‘妹妹’，春娘下意识把头偏到一旁，面颊莫名染上一层红晕。
几声乌鸦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顺着声音看过去，能看到一只奇胖如鸡的大乌鸦正蹲在树杈上，扇着翅膀仰头叫的无拘无束，大有效仿杜鹃啼血的意思。
“你啊……”
伸手从兜里掏出烟来，裴秋实歪着头边点烟边含糊不清得说道：“春娘啊，你这是让人当枪给使了。”
“嗯？”
点着了烟用力抽了口，裴秋实抬头迎向一脸问号的春娘，用下巴指了指柳树下得石桌：“走吧，过去说，不然十六哥一会得叫的吐出血来。”
心事重重得春娘也没应声，低头亦步亦趋得跟着裴秋实走到石桌边，刚站定脚步就看到裴秋实指向对面唯一的石凳：“坐。”
待春娘依言坐下之后，裴秋实才用手指敲了几下坚硬的石制桌面：“果然是狡诈如狐，我看这九儿也不是善茬。”
听到裴秋实如此编排他的未婚妻，春娘连忙抬头急声说道：“先生，为何出此恶言，九儿……”
“别让我听到你叫她主母。”
提醒了春娘一声，裴秋实笑着自嘲道：“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九儿姑娘可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当下裴秋实便把两人在公园的聊天大致复述了出来，之后才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无论是人还是妖，到头来都是好逸恶劳，能坐享其成当然不肯重头来过。”
“不知道这位九儿姑娘在青丘是怎么听人说裴家的，但如果这个什么隔代下嫁是真的，那么想必回去的那几位口中的裴家必然是如日中天。”
又用手指敲打了下桌面，想到身后的残破大宅，裴秋实声音不由得低沉下来：“我不知道这位九儿姑娘，或者该说是青丘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巨变，但想必她现在是清楚裴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回手指了指自己，裴秋实又说道：“其实青丘先知道和九儿后知到没什么区别。”
把九儿带来的那封信从兜里拿出来，缓缓展开刚放上石桌，裴秋实就看到春娘忙的侧开头。
“先生，这怎么行，快拿开。”
“得了吧，全家就你我两个出气的了，讲究那么多你不累我都累。”裴秋实把那封信朝着春娘推了一下：“让你看你就看。”
在春娘带着一脸朝圣表情一字一句阅读信上文字时，裴秋实继续说道：“这封信就足够说明一切了，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师傅他老人家面子大的连青丘都得低头，就算是这么好个能断绝与裴家联系的机会都不敢用上，只得乖乖低头把女儿嫁过来。”
摩擦着下颌上没有几根的胡茬，因为一直在思考，所以裴秋实的语速变得慢了不少：“先不提青丘那边如何想，但咱们这位九儿姑娘的态度可不是那么好。”
这时已经读完了信上内容的九儿抬起头，看向裴秋实问道：“先生，那您是如何猜出九儿姑娘心思的？”
“这不是简单的很嘛，前面我也说了无论是人还是妖，能坐享其成肯定是选坐享其成。”
“虽说我不知道当年嫁过来的狐女是什么样，可裴家当年是什么样你该知道的，做为从来都是单传的裴家，肯定会对主母极尽荣宠。”
“以裴家的势力，怎么说也是堪比王侯的享受了。”
这满是嘲讽的话从裴秋实口中说来，落入春娘耳中，凭的让她听出点哀伤的味道来，低头细心斟酌了一下语言，春娘才抬头望向裴秋实，正要说话却看到裴秋实对她摆了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姿态。
“等等，春娘你想问话就问，别摆出这幅鞠躬尽瘁的样子。”
当下春娘只得把誓言咽了回去，改口问道：“先生，所以您的意思，是九儿姑娘故意拿我激怒你？”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裴秋实夸道：“春娘你能想到这一层挺不错的。”
“是先生教的好，可是先生是如何断定的呢？”
“别忘了，她自己说已经过来有一阵了，我想以狐狸的性子，周边什么情况她早就摸的透透的了，说不得还有了自己的……”
话到这里，一点灵光在裴秋实心中闪过，语句一滞，再接上时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想法，我觉得她搞不好是打着先耗一阵，说不定我这个裴家人就死在继位大典上了，到时候没过门的她连寡都不用守。”
“一箭双雕啊……”摇着头，裴秋实低声叹道：“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人背后支了招，不过这个以静制动的主意妙的很，等我一死，裴家彻底绝嗣，到时候不但她拿了自由，青丘也不用每过六十年就送人下来了。”
“啧啧啧……青丘啊，那可是个大地方，当年女娲娘娘去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地方，被裴家束缚了这么多年，不说别的，肯定有人心里不爽到极限了。”
“这下既不用得罪我师傅，还能了了这出破事，真的是秒啊！”
“胡说！”
姥姥的声音突然从裴秋实身边传来，她想必是已忍了好久，此时气的拐杖连连顿在地上咚咚作响：“那帮狐媚子怎敢如此想！这么多年要不是裴家……”
惊觉失言，姥姥下意识闭上了嘴，却看到裴秋实嘴角突然挑了起来。
明白了裴秋实想法的姥姥，又用力顿了顿拐杖，低骂道：“小混蛋！你算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