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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安慰一下北野羽仪，毕竟我一直很清楚，这个女孩最倔强的地方也是她最脆弱的地方。
安慰她会让她讨厌的吧？
换句话说，她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她最倔强的地方，擅自安慰她只会让她反而讨厌也说不定。
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她的男朋友吧？如果是男朋友，应该是可以安慰一下的吧？
我还没有纠结出个头绪，北野羽仪已经再次稳定了情绪，继续说：“我五岁到十四岁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了。”
我点点头。
被各种各样的病症困扰。虽然都不致死，甚至各种不解之症都能在调理下痊愈，但是就是永远被病痛困扰，像是被瘟疫之神诅咒。
“一开始他们只是担心，毕竟最开始都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也算是小孩子经常会得的。可是后来衍发成重大疾病。你听说过阿尔茨海默病么？”
我点点头。
阿尔茨海默病，发生在65岁以后的老人身上就叫做老年痴呆。可实际上这种病在小孩身上也很容易发生，俗称早老性痴呆。
“没错，我有一个月是痴呆儿。”
北野羽仪说。
“再到后来，更奇葩的病都有。”北野羽仪继续说，“那你听过神经性软组织增生么？”
“那是老年病吧？因为脊椎运动过多，软组织增生压迫神经，导致的疼痛和行为不能自如。”
“没想到你对疾病有莫名的了解。”北野羽仪点点头，“是的，这种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困扰了我半年之久。半年之后它却悄无声息地自己痊愈了。”
很早之前我就在思考北野羽仪的这些病症。异端大多数只是会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像是北野毅的【蜃】，已经是罕见的会降低存在感的异端。能让一个人一直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病痛之中，不是异端几乎不可能。可是什么异端会有这样的症状？
至少在我目前的异端知识储备里，并没有相关的内容。
“在我七岁那年，他们吵了一次架。连续困扰我两年之久的问题让妈妈每天心力交瘁，终于忍不住向爸爸发火。吵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和我有关。那天爸爸没有回家。虽然那天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他们也互相道歉和好，可是有了第一次就必然有第二次。妈妈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脾气变得非常暴躁，隔三差五就会和爸爸吵架。到了我十二岁那年，已经是七年过去了，妈妈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她变得有些疯癫，而且一门心思沉迷吃斋念佛，又相信什么灵丹妙药，最后还进了上帝教。”
“然后神奇的，你的情况好转了。”
我说出早就知道的部分。
“是的，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妈妈趁爸爸不在家，把上帝教里一个所谓大师带回了家里，说是给我施法。然后我的情况就开始好转了。不过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我也只记得有过这件事。”
我敏锐地抓住了北野羽仪特地提出来的事。这件事只有北野羽仪，李莲芳和那个说不定还在牢里蹲着的大师知道，北野毅和榛访子都不可能告诉我。
“刑原君，你是怎么想的？”
“和你想的一样。”
“果然，那个人也会驱逐异端。所谓的施法，就是驱逐了过去困扰我的异端。”北野羽仪说出了我们两个共同猜测的结论。
“你现在能知道那个异端是什么么？”
我摇摇头。
“虽然你说的已经很清楚，可是我并不知道什么异端能让宿主有这样的症状。通常来说，异端虽然会影响宿主，从而做出有害的事情。但它并不会直接危害宿主本身的身体。”
“那么，也许当初并不是我被异端侵扰，而是别人呢？就像我爸爸一样。”
北野羽仪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她说的很对。有时候表现出症状的人并不是被异端侵扰的人。【蜃】是会同时影响宿主和其他人的异端典型，但是也有宿主本身几乎没有问题，只有其他人受到影响的异端。
“那这么说……你的母亲就是当初被异端侵扰的人。”
北野羽仪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果然是这样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别担心，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鬼使神差地，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北野羽仪看着我，显然也并不知道我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你的妈妈只是失去联系了不是么，我相信她还活着，甚至可能就在那座城市里。我会帮你找到她，重新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就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说完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尴尬。
北野羽仪愣了愣，却忽然笑出来：“那好，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的。”
是我上次在国色天香看到的，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北野羽仪是真的漂亮，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
尽管还能用更多更华丽的词语修饰北野羽仪是多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美少女，可我现在就只想用“漂亮”这样简单粗暴的修饰。
“对了，刑原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虽然一开始我没有想起来，不过在车上补了一觉，我的脑子已经恢复了灵光。北野羽仪今天想要带我回到家乡的理由也许不止一个，但是有一个理由是必然成立的。
“我知道，两年前的今天，就是你妈妈失踪的日子。”
其实早该想到的。两周前的周六，我定下的驱逐北野羽仪异端的日子，特地选了两年前榛访子和北野羽仪约定的那天。那天也是北野羽仪鸽了榛访子，被李莲芳带去上帝教的那天。
时间的齿轮咬合，分毫不差。
逆川的小说《守望者之契》里有一句话，说痛苦的痛苦之处就在于积存在心里发酵，慢慢变成脓疮，永远愈合不了。但是一旦宣泄出来，它就只是一道结了痂的疤痕，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再痛。
北野羽仪仍旧没有打算驱逐自己的异端，也从没想过要放下过去。这就是今天她话里所有的意思。
一切都是她的错，父母令人惊羡的爱情，曾经完美的家庭，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破灭。尽管一切的起因是某个过去侵扰她妈妈的异端，可是根源并不是那个异端，而是自己的存在。
蝜蝂，好负重的小虫。尽管已经很累了，可是还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异端。可是人总有一个承受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蝜蝂会压垮宿主的精神。
所幸，北野羽仪现在不是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罪责和痛苦了。尽管只是一点点，但是她把背负的东西，放心地交到了我手里。
这是莫大的信任。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北野羽仪分担给我的东西。看着她轻松的样子，我从心底感到满足和欣慰。
这也是我作为戒限者，一直所想要看到的东西。
原来即使不驱逐异端，也是可以让人幸福的。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真的可以分担她承受的东西，这个异端我不会驱逐，也不容许有人驱逐。哪怕是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也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