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分了。
北野羽仪坐在候车大厅，手里是一本并不厚的书。我还没有走近，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我。
“来了？”
“实在抱歉……我确实忘了。”
“没关系，早就知道你会忘，所以我特地给你打电话提醒一下。我已经非常清楚刑原君的记忆能力了。”
爬行类生物的记忆能力对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请务必听我解释！”
然而北野羽仪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而是扬了扬手里的车票：“上车吧，车上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解释。”
虽然北野羽仪一般情况下情绪并不会非常外露，可我现在也算是多少了解她了点，她现在的意思差不多就是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
可我并不知道她知道什么。
这趟车是八点发车，我和北野羽仪才刚检了票坐好，车就发动了。
“从这里到我家的车一天只有两趟，我担心坐下午那趟车时间不够处理完事情，所以才要赶早上这一趟。”
我还没有解释，反倒是北野羽仪忽然就先开口解释了。
“你老家你比较熟，你决定就好了。”
北野羽仪没有接话，沉默了大概半分钟，她才开口：“今天放假，你要睡的话，可以睡一会儿。”
咦？
这是个什么套路。
我说过了，因为这一周睡眠都不怎么足，所以我每天上课都想要打盹儿……可是只是想要而已，每次我正准备和周公谈人生，北野羽仪就会在我背后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提醒我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体肤。
怎么着今天突然就这么近人情了？
“不是……虽然你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没法反驳，可是按照你的性格，总该有个理由吧？”
北野羽仪可不仅仅是不允许我上课打盹，下课想睡一会儿她都会效仿《那些年》的套路让我精神抖擞。
“你记得那天过来接你的人里面有个穿着十二厘米高跟鞋的女孩么？”
习惯了北野羽仪极度跳跃的思维，我想了一下回答：“你是说文染对吧？”
“是的，她现在是高一（7）班的班长。”
卧槽，少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的？
“你不会去找她了吧？”
“这倒没有，我没那么多时间。只是昨天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她问我是不是驱逐异端之后的后遗症，然后说你每天在教会的资料室呆到凌晨一两点。”
哇，文染这个家伙是真的长舌妇啊！跟谁都能这么多嘴的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北野羽仪忽然又补充：“我之前一直不知道……”
北野羽仪似乎还有些话要说，可是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向冷静的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总之，今天你要是很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反正至少要十一点半才能到。”
虽然我知道北野羽仪上车之前的话意思就是我不需要解释，她知道，可是直到她说出刚才的话，我才明白她知道的是什么，而且需要解释的不是我而是她。
“……那就失礼了。”
说不困那是骗人的，这一周以来我的睡眠一直不足，今天又是六点就起了床，就算北野羽仪不这么说，我也不能保证我待会儿不会打瞌睡。
“可以靠过来。”
北野羽仪忽然又说。
“你说什么？”
北野羽仪的声音不大，我一时没有注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可以这样。”
北野羽仪伸手揽过我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我说，今天这一趟算是约会么？”
北野羽仪并没有用力，可我居然就靠在北野羽仪柔软的肩上，没有挣扎。
“当然。”
北野羽仪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闻着北野羽仪身上好闻的清香，我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车还在路上，北野羽仪本来在看窗外的景色，发觉我醒了，她就转过头问我：“睡得还好么？”
“嗯，还好。”
北野羽仪温柔得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北野羽仪重新看向窗外，这么说着。
我顺着北野羽仪的目光看出去，外面是一大片田野，我说不出名字的农作物整整齐齐地铺陈在眼前，金黄色一直绵延到天地相交的尽头。
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让我有些惊喜地发出赞叹声。
“真是壮观。”
“这是麦田，再过几天就该开始收成了。”北野羽仪说，“你没有离开过城市么？”
“老实说，没有。而且你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这是麦子。”
说话间车穿过一个弯。我扭头看另一边，才发现规划地整整齐齐的建筑物。
“以前这里的样子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六年前政府重新规划，统一修建的新房。我小时候，这里是七零八落的土砖房。”
“你家里还有人住在这里么？爷爷奶奶之类的？”
北野羽仪摇了摇头：“他们在我父母结婚之前就去世了。不过这里有我爸的房子，两年前他把能卖的产权都卖掉了，唯独家乡的老房子，他舍不得卖。这个农村社区也是他出资修建的。”
车停进了修的像模像样的车站。北野羽仪领着我轻车熟路地在一大堆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间穿行，最后停在最边缘的一栋房子前。
这栋房子有着与其他房子不太一样的外观，一看就是有特殊对待的。
北野羽仪打开已经生锈的挂锁，我伸手推开沉重厚实的铁门。
入眼的是荒凉破败的景象，常年没有居住，小小的院子的水泥地风化碎裂，顽强的杂草从缝隙里生长出来。院子东侧有一个水泥桌，四四方方，还有四个水泥的小凳子，虽然还算完好，可也呈现出破败的样子。水泥桌更东则是一个池塘。池塘的水已经干涸，下面的泥土龟裂。乱七八糟的杂草几乎有一人高。
我还没有更仔细地观察这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乡土风貌，北野羽仪已经打开了房子的正门，铺天盖地的灰尘随着门的打开而飞扬。
“看来我还是失算了。”
北野羽仪看着门里，突然吐出这一句话。
“怎么了？”
我不由得跟上去看了一眼。里面的家具全都盖上了塑料薄膜防止落灰，但是光看着就知道想要打扫出来肯定要下一番功夫。如果整栋房子都要这么打扫出来，估计要个四五天。
“喂喂，你不会是……”
“就是那个不会是。”北野羽仪笑着看了我一眼
喂喂！这才不是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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