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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北野羽仪连哄带骗挂闪电地当了免费苦力，不过也只是收拾了餐厅和厨房两个不大的房间，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而且在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北野羽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叫我收拾厨房和餐厅，想必是买菜准备午饭吧？”
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半，是吃饭的时候了。恰好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转出厨房看向门口，果然看见北野羽仪提着好几个塑料口袋。
“已经收拾好了么？”北野羽仪看了一眼我，点点头：“动作还蛮快的。”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不用了，你先去洗个澡吧。我临走之前检查过了，太阳能热水器和抽水机都还能正常使用。”
“太阳能热水器和抽水机？”
这两个名词对我来说很陌生，只是偶尔在某些广告或者经过城市里那条五金街的时候会见到。
“天然气和自来水对于很多并不富裕的农村人来说是奢侈品，所以一般用太阳能的热水器，用水基本靠抽水机从自己家的井里打水。”
北野羽仪理所当然的解释着。
“……”
北野羽仪这段话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自己并不是什么富裕的人。虽然说看起来我每年有接近十万的底薪，还有另外接近十万的奖金，住的房子也是教会对我们兄妹的“特殊照顾”，可是实际上也就是个中产阶级偏下的工薪族，比较大头生活必须的费用，比如每个月的水电，物管和房贷之类的，都是作为“监护人”的高桐先生代扣的，更何况我还有梨需要照顾，每年满打满算到底我能自由支配的钱并不算多，再除去生活必要的花费，我觉得我自己只能算是刚好到达了饱暖思淫欲的地步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有了新的手办，新的游戏想要买，还要缠着高桐先生涨工资的原因。
可我确实没有想到，离我生活的地方直线距离不到五十公里，这里的人连天然气和自来水这种东西都算是奢侈品。
而且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北野羽仪故意要给我看的一样。
“……真的不需要了么？”
本来想问一问北野羽仪，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能说出来。
“就算是你想帮忙，这种老式的土灶，你也不会用吧？”
这是一句大实话，光是看着和我平常使用的一体灶完全不同的土灶，我就非常惊讶居然还有人能使用这种东西煮出食物来。
没有办法反驳北野羽仪，我也清楚在这种从来没有使用过的东西面前，所谓的帮忙就是一番好意地添乱，于是只好应了一声，用“怎么都感觉很别扭”的乡村方式略略洗去刚才打扫房间的灰尘。
出来的时候北野羽仪还在厨房忙碌，闲来无事，我就顺着楼梯上二楼看看。
二楼是一排卧室。这种乡下的住宅和城市里的商品房规划布局差别很大，倒像是我上回去学校寝室时看到的布局，不过是袖珍版的。它没有用门和墙分隔划分区域，而是简单粗暴地一条走廊，左右分别开门，一扇门后就是一个区域。
往上走还有三楼，我稍微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楼上堆放着杂物，还有另一扇门，大概后面是天台。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不长的走廊一路到尽头，居然有足足七个房间。我把手搭在楼梯口的那扇门上，轻轻转动把手。门没有上锁，我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嗯？”
打开门之后我下意识地发出疑问的音节。
门后面并不是我所料的卧室或者其他什么在我认知内的房间。这个房间居然打通了天花板，和三楼连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房间进门靠左放着数个圆形的厚棉垫，右边则是一个小柜子，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长桌，桌子上是一盏香炉，一方香鼎和一点油灯。而对面墙上，从下往上，有五根越来越长的木横板。每个木横板上，都放着那种被称为“灵位”的木牌。
“原来你在这里。”
我还在思考这个房间和这种奇怪的布局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背后忽然传来北野羽仪的声音。
“没有碰什么不该碰的房间吧……”
北野羽仪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虽然总的来说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可是好歹也算是相识相遇快一个月了，那一点点的情绪差异我还是能体会到的。
“……不，这个房子里没有你不该碰的房间。这是祠堂。”
这么说着的时候，北野羽仪走进门来。
“这个房间这么干净，好像常常有人来打扫。”
“爸爸每个月都会回来，在这里上一炷香。”
北野羽仪这么回答着我，打开柜子，取出一把香和一个打火机。她熟练地点燃油灯，点燃檀香放进香炉，又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鼎里。
“……原来这就是祠堂……”
“现在很多农村家庭都会把家里某一个房间装成祠堂。在城市里很难得看到这样的房间吧。”
我没有回答北野羽仪，因为我注意到，对面的灵牌里，最下面的木板只有一个，上面写着“亡妻李氏莲芳之灵位”。
北野羽仪的母亲。
某种我不应该有的情感压抑在喉咙，让我差点呻吟出来。
“走吧，先吃饭，然后我们慢慢说。”
北野羽仪没有鞠躬，也没有跪拜。她插好三根朱红色的香，然后对着母亲的灵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对我说。
北野羽仪成功刷新了我对“全能”这个词语的看法。那种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土灶，北野羽仪居然用的非常得心应手，虽然只是家常的三菜一汤，却也烧的非常好吃。
不过好吃的饭菜并不能让我的担忧稍微松懈一点。
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北野羽仪是自我调控能力比梨还要好的人，惊涛骇浪她都能极快地自我调节。可是自从见到那个祠堂，她就一直有一些发呆，反应也老慢一点。即便是程度很轻，可我能察觉到。
“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北野羽仪似乎是看到我的担心，干脆放下碗筷问我。
我吐出一口气，稍微放心了一点。北野羽仪能这么说出来，说明她的心态已经调整好了。
“在你爸爸眼里，你的母亲已经……辞世了吧。”
我尽量斟酌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北野羽仪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在爸爸那里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我家的事情了。不过你知道从我的角度看，所有的事情都是什么样子的么？”
我摇了摇头。
诚如我对北野毅所说的那样，北野羽仪把家里所有的变故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认为是她的错。但是究竟为什么她有这样的想法，北野毅却不理解。其实我也并不理解。如果北野羽仪自己不愿意袒露自己的想法，再多的推测都只是推测而已。
必然是小时候的某种经历，某件事，甚至是整个童年，才会让北野羽仪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知道他们有多么相爱么。”
北野羽仪并没有用问句，而是陈述句。但是放在这样的语境里，我能很明显地听出来北野羽仪的神往。
“母亲……妈妈她是一个大胆坚强而且细腻的女性，而爸爸是一个踏实持家而又专一的男人。他们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在那座城市里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最后结婚。然后你知道，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发家致富了。”
北野毅的致富经历我已经很清楚了，虽然说确实是不太光彩的手段，但是说实话并没有触犯法律，也不算什么丧尽天良。而且据我所知，北野家在发财之后，并没有忘记补偿。
包括这个集中村的规划房，都是北野毅自己掏钱亲自操办的，不但没有赚一分，还倒贴了上千万。不然的话，这里的条件可能比我现在看到的还要不如。
“在我很小的时候，最多的印象就是，妈妈从来不会出去打牌，也不会打扮得高贵富丽去参加各种贵妇人的活动，更不会去管爸爸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因为妈妈绝对信任爸爸。而爸爸，除非必要的应酬，否则能推脱就推脱，就算是不能推脱的应酬，也不会喝太多酒，更不会参加后续的‘活动’。每天总会回家和妈妈哄我睡觉。”
“有的时候我会装睡，然后他们会在我的房间里聊聊天，甚至说说情话。不过偶尔也会吵嘴，妈妈会责怪爸爸不陪那么重要的客户，爸爸就会说客户哪有我们母女重要；爸爸会责怪妈妈不多请几个下人打理家务照顾我，自己也好多休息，妈妈就会说照顾我她这个当母亲的不亲自来怎么行，还说自己又不是天生的大家闺秀，没那么娇贵。”
“真好。”
北野羽仪停下喝了一口水，我忍不住发出这样的赞叹。
这简直是童话故事或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互相扶持的夫妻就算是走向了成功也依旧恩爱，男人用情专一心疼妻子，女人独立坚强信任丈夫。
“你也觉得这就像是童话或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对不对？昨天我还看到鑫源的老总包养情妇被老婆的私家侦探捉奸在床的新闻。”
天朝这样的新闻每天都有一打，还老被各种新闻网站放在头条。北野毅和他的妻子，虽然名字很俗气地叫做李莲芳，但是却一点也不俗气的女人，是这样的纯粹地相爱着。这确实让人赞叹。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才会破灭的。”
北野羽仪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可是我仍旧听出了，她声音下抑制不住的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