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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正躺在白色的长椅上，而白医生坐在他的身前，眼神复杂。
阿信又是在自己准备下班的时候跑来的、又没有预约，真是个不懂得照顾别人感受的人啊。
“我只是想睡一觉而已。”阿信这么说，笑着。
但似乎笑得异常虚弱，虚弱到不像是白医生以前所见的阿信。
“但你睡不好？”白医生这么问。
“我想……在你这里会好一点。”阿信闭上眼睛，说：“你不用管我。”
“好的。”白医生关上了灯，只留下一站台灯的亮光，却并没有离去。
今天的阿信有些不对。
白医生再一次坐下，轻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快了。”阿信像是迷迷糊糊的说道。
“要喝水吗？或者酒。”白医生发现阿信的嘴唇干裂。
“不用。”
“来点音乐？”白医生的声音很温柔。
“……”阿信不再说话，白医生就当他是同意了，她走到书柜旁，挑了一张黑胶唱片。
音乐响起，那是一首无字歌，是一个女声，伴着轻柔的节奏哼唱着，虽然那女生略带沧桑和沙哑，但却给人一种轻柔阳光加上棉花的舒适感。
“这个女人的声音真是好听。”阿信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rose。”
“真是老土。”阿信笑。
“她以前可是个地下摇滚乐队的主唱，那个时候的她不叫这个名字，而且唱歌的风格也和现在千差万别，我还听说那个时期的她还兼职当杀手呢。”
“是吗？”
“是吧。”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阿信睡着、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睡着了。
白医生是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在看似没有营养的聊天之中白医生其实一直都在引导，她想要帮帮阿信，是出于一个医生的道德、亦或者对阿信的好奇。
“你为什么哭？”白医生点燃一颗蜡烛，放在了阿信的身旁。
“哭？怎么可能？”阿信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但是那些温热的眼泪已经流淌到了嘴角，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但依旧习惯性的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为什么？”白医生有一次的播放那首无字歌。
“为什么？”阿信也这样问。
“你经历了什么吗？”白医生的语气轻柔，像是在阿信的耳边软语，她说：“说出来，你会好受一些。”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睡梦之中的阿信仿佛皱了一下眉头。
“放轻松。”白医生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是哪里？”
“试着睁开眼睛看一看？”
阿信没有回应，但白医生看到他的眼珠在转动着。
大概十多秒之后白医生才又开口道：“看到了吗？”
“这里一片漆黑，像是一个山洞。”阿信的眉头这才舒展了开来。
“那么，现在你可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阿信的语气有片刻的停顿，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差一点杀了一个人类。”
话到这里，阿信的喉咙已经有了微弱的梗咽声。
“人类？”白医生抬起头，总觉得这个词的用法有些奇怪。
“你说人类？是你帮派的仇敌吗？”
“不……不是的，她是我以前的同伴。”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没来由的，白医生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冷了，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再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但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因为……欲望。”无字歌到达高潮，阿信的手指仿佛在颤抖着。
“欲望，那是什么？”白医生问：“金钱？全力？还是女色？”
“那是……”阿信的手忽然停止了颤抖，话到这里也沉默了下去。
还是不肯说吗？
“不如，我们走出去吧。”白医生又点燃了一跟蜡烛，然后将台灯也关掉，她问道：“你喜欢阳光吗？”
“阳光吗？”阿信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你听到了吗？山洞的外面有海风的声音。”白医生轻声说道：“来吧。我们出去走走，看一看阳光和海滩。”
“好啊。”
睡梦之中的阿信幸福的笑着，他的确很喜欢阳光，于是，顺着白医生的脚步，阿信开始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慢慢的、慢慢的，阿信看到一个光点，随着那光点的不断扩大，阿信真的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还闻到了阔别已久的阳光味道。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眼前渐渐清晰的是在风中荡漾的叶林树影、遥远而蔚蓝的海平线、自由自在的海鸥和温柔的阳光。
“真是，久违了呢。”
阿信站在阳光与黑暗的分界线前，傻笑的抓了抓自己的头。
“久违？”白医生想，大概是阳光下有什么人吧？还没有等她开口发问，一切的一切却忽然逆转。
火、火、好热、好热、火、好热、好热……
就在阿信踏过分界线的那一刻，所有的美好都消失了，被剩下来的东西……只有光而已。
而那光，却也不再是温和的阳光，而是那些不知何时燃起的熊熊烈火。
灰烬、烟雾、噼里啪啦的烧裂声。
阿信被困在了一个燃烧的废墟之中，没有出路，因为放眼望去那都是一片火海，一片不给人留下任何生路的火海。
火焰像是小蛇一样钻到了阿信的身上，然后肆无忌惮暴躁起来。
虽然是梦，但那一刻的痛苦是有切身感受的。
身上的血肉一点点的融化、全身的水分仿佛被瞬间蒸干、内脏里仿佛长出了千万跟针……
那并非是被火焚烧，而是吸血鬼被阳光所焚化时的痛楚。
而阿信之所以会在梦中体会到那种痛苦，想必跟那颗不死心的前主人有些联系。
……
长椅上的阿信，青筋爆起、那些冷汗像是无中生有的一般将阿信的整个背脊湿透，他像是一只脱离了水域的雨一般挣扎着，张着嘴、却只是发出无法分辨的音节。
白医生吓坏了，她有过不少的临床经验、也研究过各种案例，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看着阿信痛苦的样子，白医生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态之后，决定利用疼痛使阿信醒过来，而就在她紧接阿信的时候，一切的暴乱却都停止了，阿信像是昏倒了一般乖乖躺下、一动不动。
白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阿信的肩膀，问道：“阿信，你怎么样……”
而就在这一刻，阿信猛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白医生被吓到再地，而就在那一刻，她恍惚之前看见一双绝望的、愤怒的、噙满了眼泪的月色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