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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乐离开后白止终于开口问道：“鲁兄有何主意？”
鲁怀翟微微摇头道：“且等蒙将军回来再说！”
蒙乐很快便找到了扶苏，虽然李严和刘瑞被拷问的身体虚弱不堪无法再审，但他仍然没有闲着，扶苏找了其他工匠将金人从中劈开，然后计算出精铜缺失的数量。
先用水注满金人腹中中空的部分，然后再测量出水的体积，最后换算得到被盗走的精铜重量几可达到四千三百余斤！如果用来制造长矛的尖锐，大概可以制成长矛八千余杆，如果要制成箭簇那就更多了。
面对如此巨大数量的精铜失窃，扶苏知道事关重大，而他也正好接到廷尉监传来的消息，说太仓令李严伤势开始好转，今日的气色好多了应该可以盘问，于是扶苏便要去监牢看看，可是还没等出门便遇到了蒙乐。
“可是高柳得到了消息？”扶苏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蒙乐的来意。
蒙乐告诉扶苏，他这边确实在高柳发现了线索，而且也找到了遗失的精铜，扶苏随即询问那些精铜是否做成了农具，蒙乐听了这话不由得真心佩服扶苏心胸广阔、宅心仁厚，不论是什么原因，他在听到了精铜的下落之后，没有率先怀疑高柳的民众意图作乱，而是猜测是做成了农具，光是这份心思就让蒙乐不由得佩服。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扶苏叹气说其实最开始知道李严是高柳人后，他便有了如此的猜测，因为扶苏在北地住过一段时间，他知道那边的气候恶劣、生活条件困难，靠北部山区的乡县不但不利于农耕，而且靠山常常有野兽袭击，如果没有金属制器难以生活。
“更何况那边是老秦地，他们绝对不会反叛父王的。”扶苏从蒙乐的表情猜出了结果，他拍了拍蒙乐的肩膀说道：“做得好，只要不在乱臣贼子之手，这件事便总归可以有转机。”
“看似简单，实则却难。”蒙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而扶苏则表示无论如何必须也要让李严亲口承认，否则这件案子主犯不认罪，那么即便是找到了证据也无计可施，所以现在必须要去提审李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嘴巴撬开！
扶苏叫了廷尉丞韩犁带路，几人匆忙来到廷尉监将李严提了出来，那李严经过医师的救治精神好了一些，当扶苏见到他的时候，李严甚至将扶苏认出，而且还拜倒在地感谢扶苏的救治。
“救太仓令一命算什么大恩大德？”扶苏淡淡的说道：“你可要知道，我这次来不光是为了救你。”
李严不等扶苏说完，他便立刻抢着说道：“公子莫要再说了，罪臣愿意一力承担罪责，其他被牵扯的官员皆不知情，而那些匠人也是被罪臣胁迫，还希望公子明察！”
“你觉得这番说辞，本公子是否可信？父王是否可信？”扶苏冷言道：“我也已经见过令爱，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儿，难道你便忍心牺牲她这如花般的性命？”
李严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看表情似乎有些不舍。
“其实我已知道那批精铜所在，而且刚才已禀明了父王。”扶苏话音未落，刚才还闭着眼睛的李严突然大声叫道：“公子万万不可啊！”不过当他看到扶苏的时候，又是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接着这表情稍纵即逝，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如何？为何不可？”扶苏问道：“太仓令，没想到你的心计倒是深得很，之所以大喊是因为觉得我天性淳朴，所以以为我说的是真话，可是看到了我之后又觉得我在诓骗你？”
扶苏微微摇头：“只因为太仓令实在是太不配合，我既不能像盘王爷那般施以酷刑，又不愿担这办事不利的罪名，所以在查明了那批精铜被发往高柳以及周边乡县之后，我便将此事写入奏表上报给了父王，无论如何我总算是调查出了结果，父王无论如何发落那都是他的事情了，只怪太仓令一言不发，我也是无可奈何，切莫怪我。”
李严听着扶苏的话，他的嘴巴长得越来越大，当扶苏说完最后一句莫怪他的时候，李严放声恸哭道：“公子如此，岂不是害了无辜百姓？公子怎可如此狠心啊……”
扶苏和蒙乐相视一眼，蒙乐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李严已经可以说实话了，接着他终于开口问道：“公子已经仁至义尽，可是你和那刘瑞却闭口不言，以为我们果真查不到么？虽然公子感念你为了百姓牺牲自己属实令人感动，但你可曾想过，因为你的‘大义’，却又要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这岂非是不仁？你说公子狠心，为何不想想你的决定又何尝不狠心呢？”
“那可是几个乡县的百姓啊！”李严颤声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本来那金人即便中空也有数千斤重，可是偏偏却被狂风刮倒，这是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天意难违，但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啊。”蒙乐沉默了片刻说道：“太仓令，你就不想寻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李严看着蒙乐怔了怔，接着摇头道：“这件事我如何不想找个解决的法子，但王上新政不允许有人质疑和违抗，当日我与刘瑞做出这个决断之日，便已经相商妥当，即便是他日事发，我们也会一力承担，大不了断送我两家的性命，可以保北地百姓安居乐业，作为大秦的臣子也算是尽了一分力了。”
蒙乐感叹于李严的大公忘私，更加敬佩他的德行人品，但他们毕竟背负了调查此案的重责，所以蒙乐还是劝李严全部交代为妙。
李严完全相信了扶苏和蒙乐的话，他此刻有些万念俱灰，之前的防备也彻底抛开了，蒙乐一边询问他一边回答，而廷尉丞韩犁则迅速的做着记录，将李严是如何计划铸造中空金人，如何找到同为高柳乡亲的刘瑞商量，后来如何施工如何将精铜偷运出了咸阳，那批精铜最终被制成了农具近万把，全都分发给了高柳及附近的乡县，因为这些地方偏僻的很，几乎不会有外人到访，再加上李严生怕被乡亲们知道不肯收下农具，于是便欺骗他们这是王上体恤百姓，特意制造的农具下发，而这个秘密也只和乐明几个从乡县出来的统领说起过，并让他们多加照看，以免被其他部队经过的时候发现。
李严签字画押之后，扶苏与蒙乐又去了刘瑞处，那刘瑞见太仓令招供了，他也只能招出实情，而刘瑞所招供的大多都是和烧铸技术相关，当然也同时供出了那几个同为高柳乡的匠人们。
虽然这个案子算是审完了，但是扶苏走出监牢的时候，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轻松。
“这几年的时间，竟然从未有人提及此事，难道就没人发现么？”扶苏来到廷尉监的公署才终于说出心中的疑虑：“为何直到金人被风吹倒，这件事才被揭露出来，如果这批精铜并非是农用而是其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或许这就代表了民意和民愿吧？”蒙乐分析说之所以那批金属农具这么久未被人揭露，一方面肯定是因为高柳等乡县太过于偏僻，一般人根本就不会经过那边，所以普通人是无法发现这个问题的；二来则是有了乐明这样的军官有意保护，那么外地的军队也就无法接近这些北地的乡县，也发现不了这个情况。
“况且北地本来生活就困难，谁都知道如果缺少农具无法生存，所以即便是真有外人看到了，或许也只是觉得这是常理之内、情理之中的事情，反而不会深究那些农具的来处。”蒙乐向扶苏简述了白止二人到北地的所见所闻，特别是说到了那些新迁入的六国居民闻听匈奴消息而溃散，但以高柳乡为首的老秦人不但宁死不屈，而且还协助过往难民和前去增援驻防的部队。
“公子可曾想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蒙乐轻声问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便是民心！如果天下人皆是如此，那么大秦基业何愁不稳固，何愁不千秋万载？”
公子扶苏听了蒙乐的话不由得点头，不过接着他又叹道：“虽然道理说得通，但父王是怎么想谁又猜得到？我只怕他会一口气将所有人都杀了，但你又不能说那样做是错的。”
“如何让王上宽恕，这还需好好筹谋，但既然公子现在已经破案，那么接下来关于这批铜器打算怎么处置？”蒙乐又抛给对方一个难题，扶苏说他现在也没有头绪，毕竟李严几乎要赔了性命也要保证北地百姓的生活，虽然此案已破，那些百姓暂时可以当做蒙在鼓里，可如果让扶苏将这些农具收回来，这种事情他决计做不到。
“可是没有物证，这个案子就不算彻底结了。”蒙乐算算日子，距离王上给定的期限还余下一半的时间，扶苏问是否可以从其他渠道购置精铜填补数量，可是却也被蒙乐否定了，现在想要购置大批金属必须走官商，但现在太仓令的案子弄得人人自危，谁敢在这个时候冒险？
“看来这件事还需从头商议。”扶苏说要先进宫探探父王的口风，一切等他回来再行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