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一套剑法，把心里的毒意放出来。”
——师兄？
“我教你一套剑法。”
蛇剑吗？
最早的时候他就是学了蛇的毒意，虽然那时候的他并不知情。
他被关在黑暗的房间和剧毒的群蛇对峙，大大小小的都有，四面八方都有，黑暗里只有嘶嘶的吐信声和鳞片摩擦的声音，折磨着他的心神，他想压抑住恐惧的心跳，却抑制不住颤抖。
他起初大喊，却只有恼人的回声在回应他的呼救，还会刺激到焦躁的群蛇。
忍受孤独和随时随地的危险，阖不上眼，他就像块投喂群蛇的鲜肉，只要松懈了，那些因为药味而陷入狂躁的群蛇就会一拥而上。
尖锐的獠牙撕开皮肤，扎破肌肉，再如何痛呼都阻止不了毒液穿行体内，时隔多年都会让人轻轻战栗。
流淌过每一寸皮肤的剧痛似乎还埋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自己一口气松懈了，就会有无数的小蛇破开皮肤钻出来一样，它们会非常欢快地获得自由的空气，随后吞咽下破碎的血肉，拖着你的碎片慢慢离去，空留一份残缺的骸骨孤独地困在黑暗的房间之中。
他在绝望的恐惧中与群蛇为战，但他的力量不够，最大的两条蛇一条缠住他的咽喉，一条缠住他的胸肋，要让他窒息，抵抗没能持续太久，他就陷入了重重蛇阵的绞杀之中。
幸好此前手里还抓着两条毙掉的毒蛇，让他得以渴饮蛇血，化解饥饿和体内的空乏，他也是饿了两天才被丢进来与群蛇相杀的，进食让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然而浑身的剧痛逐渐剥离了他的意识，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身体开始变得僵硬，魔功引动的鲜血在体内奔流，但是阻隔不了毒液的蔓延和侵蚀，反倒是加剧了这个进程。当他发现自己身处黑暗的房间，眼前却黄绿纷杂、混乱一片的时候，他立马陷入了更为深邃的漆黑之中。
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自己活下来了。
兴许是不同的毒液聚集在心脏相互抗衡，才保得了性命。
也可能是因为他在那天就化身毒物了吧。
难怪身体这般沉重。
“叶先生！”一声很是陌生的呼唤，敲打在坚硬的外壳上，冰冷的心因为跳动而有了些温度。
——有人在喊我吗？
看看周围，一片黑暗，茫茫无边，似乎还是被困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像一切都被他吃光了一样。
看到这令人困惑的景象，他的心中已有了明悟。
——我在做梦，这又是一个梦。
——那还是赶紧醒来吧，不然又回去晚了。
有人呼唤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尽快回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回去晚了，一定会后悔的。
他动了起来，监牢阻止不了他的脚步，这里虽然黑暗，但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知道怎么离开。
叶修从遥远的记忆中归来，眼前是明媚的春光和明丽的人儿，美人惊慌的眼中倒映着鲜红的瞳，却满目担忧。
笃的一声，不远处一把黑柄的长剑刚刚插进一棵桃树的树干，而自己手中的盘鳞剑正架在宣静伊的脖子上，已经划开了皮肤，流出了鲜红的血。
“走神了。”叶修收剑闭目，指尖划过宣静伊的脖子，止住了伤口，“下次能跑远点就跑远点。”
问题当然不是走神了那么简单，叶修很清楚之前的状态，那是心魔被唤醒了。
“叶先生要不还是多休息几日？您刚醒来不久就指导我练剑，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宣静伊摸着脖子的伤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发痒，只是那一剑和那一眼的森冷让她的身体停不下颤抖，她能明白，那是毒意的侵袭。
“没事，老毛病了。”叶修摇了摇头，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叶修想明白了，自己是在教剑法给这个名叫宣静伊的少女，只是自己在施展蛇剑的时候又陷入到心魔之中。
“上次也是如此，看来这蛇剑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自己会的这套蛇形剑法相当于一个关键，不过他不是很想去尝试，毕竟一展开来就失控，那也谈何恢复自己的记忆了。
三天的休息之后，宣静伊已经成功将自己的元星散开成星云，顺利得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心中对叶修也是更加敬佩。本来她卡在大星门前有半月之久，已经要抓狂了，没想到停止修炼，休息之后再进行星力的运转，一下子就跨入大星的行列。
叶修对此没什么表示，他只是想起了自己曾经乱来的日子，那时候魔功的修行也是卡了很久时间，一天自暴自弃地喝了酒，倒头睡了两天，结果玄血魔功就进入下一重了。
功法前几重可以靠苦修推上去，但是后续的还是需要积累和感悟理解，有时候积累是够了，但是心神和肉体都过于疲惫，反倒是阻碍了自身的理解。
一关不过，犹隔千山，这时要是还调整不好心态，又急功近利了一些，只怕留个后患下来，一辈子都难以寸进。
叶修看宣静伊恢复过来，也取回了自己的剑，于是走到十步之外说道：“换个方式吧，我接下来要专攻你的破绽，还是和之前一样，你随意发挥。”
“是！”宣静伊摆好防守的架势，精神很快集中到剑上。
叶修静立了片刻，忽然向前一倾，整个人向前倒去，宣静伊身上顿时激起锋利的剑意。
当叶修的鼻尖距离地面只有一寸之时，他的身体诡异地向前动了，几乎看不到他从何处发力，整个人如一根箭头飚飞。
十步距离转瞬即逝，盘鳞剑显出杀机，贴着叶修的身体陡然从左侧杀出，扭身向上直刺咽喉，灵活蜿蜒得像条飞蛇。
鲜明的杀意激得宣静伊身上寒毛直竖，跟叶修对练往往得经受住他的杀意，每一剑虽然有分寸，但是招招夺命，凝练的杀意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溢出来，撼人肝胆。
但宣静伊已经能在如此杀意之下保持双目睁开，仔细观察剑的走向，可以说三月来的疯狂修行对她的意志锤炼很大。
她知道叶修身法奇妙，并不打算以此纠缠，主动踏前一步避让对方的剑锋，信手一剑劈下，以惊蛰剑的狠厉剑招反攻，攻敌所必救。
不料叶修剑招为虚，在宣静伊被盘鳞剑吸引的时候，叶修整个人已经腾身而起，从伏地蛇咬瞬间变作飞鹰下扑。
宣静伊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经犯了错误，慌忙运起蜒鳞剑护住身前三寸，兵行险着，将一尺剑圈压缩得更小，却成功将剑法的厚重发挥到极致。
叶修用的居然是夜雨剑法，夜来生息，点拨如雨，密集的剑雨打在剑鳞上，叮当作响，宣静伊原想借用身法的游移偏转叶修剑招的重心，奈何叶修每一剑都不重，一沾即走，让她的打算落了空处。
夜雨剑法本就是轻灵的剑法，宣静伊仓促之间有些跟不上，漏了几剑刺在了星辰袍上，刺乱了她的气息。
当叶修落地之时，宣静伊已经被逼退了三步。
叶修并没有就此收剑，也没有再度加快，反倒是稳扎稳打，堂堂正正地压迫上来。
宣静伊三次变招，叶修也总能切入剑圈最薄弱处，接着轻轻一拉，剑势大乱。
起初宣静伊还能略微补救，然而她的剑势被破坏的太过厉害，已经很难成型，只能被迫防守。叶修的每一剑并不快，却保证了压制的效果，重要的是十剑之中总有几剑切入宣静伊剑招的起式上，然后宣静伊想要发出的剑就卡住了一般，施展不开，就像是被拿捏住要害，再无法称心如意。
宣静伊连续后退，直到脚后跟撞到一个硬物强行打断了移动，她就意识到结束了。
“糟了！”宣静伊的应变太慢，只能跟随最后的念头一剑反劈回去。
两剑相击，盘鳞剑切在夜雨剑距离剑尖七寸之处，不出意料，夜雨剑又飞了出去，盘鳞剑又一次架在宣静伊的脖子旁，一片纷扬的桃花落了下来，为雪亮的剑身穿上一层花衣。
“明白你刚才的问题吗？”叶修旋身收剑，坐到一旁的一张石凳上。
宣静伊松了一口气，靠着桃树稍事调息，而后拿起石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点了点头，回答：“蛇的七寸是蛇的弱点，但不应该成为剑法的弱点。而且……我太拘泥于蛇形了。”
虽然之前的对练中宣静伊有施展其它剑法弥补，但是在战斗节奏加速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运用蛇剑，重点是学得太过，弱点也就暴露得异常明显。
叶修点头，至少宣静伊能明白其中问题，那她自己也多少能明白解决的方向：“星武者的招式有灵性，是因为学得像对应的星座，只不过我经常看到学得太过的人，而且大有人在，你现在也在犯这个错误。对付这种人，只要我知道原本那种动物的弱点和习性，对付起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知道这个现象的人来说，同样能在先期占到极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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