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你总要亲身感受才能明白其中意义。
比如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人，他突然不笑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孙涧生对这句话的理解一直只是视觉上的，人们对一个人的常规表情突变，会产生不适，从而觉得可怕。
所以当Cheese抬起头，脸上没有微笑面目严肃的时候，他果然心里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
“小猫儿，你以吴云同校初中生的身份去接近他的家人进行调查，就说是关系好的晚辈吧，然后写份报告给我。”Cheese先对小猫儿说。
“恩恩，交给我吧！”小猫儿欢快的答应。
接着Cheese看了看孙涧生，又低头看文件：
“从档案看，吴云的死亡并没有直接的原因，只能从间接原因入手。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查阅吴云至今留在学校内的所有文件、作业、论文、出席的活动等等，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孙涧生愣了一愣：“额……你的意思是，让我，读书？”
“差不多吧，就像阅读理解。”
“可是……假设他如果写个天体运行公式，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哪知道？这不太适合我吧。”
“这应该是最简单的任务了。”
“不是吧，我看、要不您给我换个任务，让我代替小猫儿去扮成吴云的同学调查事情……之类的？从年龄上看，我应该比她更合适啊。”
Cheese这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依旧没有笑意。
“小宜虽然年纪小，但有多次卧底的经验。其次，一个男性去套路另外一个男性的信息，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的目光很认真，让孙涧生又想起她叙述‘止血毯’那番长篇大论的样子……
孙涧生浑身不自在，他蔫蔫的，再没反驳什么，毕竟现在可以说是寄人篱下，也不好有别的选择。
接着谈话在Cheese的收尾中结束。
直到次日中午，孙涧生趴倒在一堆书本面前。
这项任务的真正内容，是查阅吴云小学到现在的二百多篇作文，三十六篇学术论文，以及大量的课堂作业和家庭作业。
这些东西加起来有几百万字……他从八点到十二点花了四个小时，才把吴云小学二年级的课堂作业看了一半。
这时他才意识到，平时笑眯眯的Cheese不笑的时候有多恐怖，以及现实从来都比你以为的更残酷。
他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去赴汤蹈火还是打一架都要比这容易，此时此刻这文字量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想着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学二年级课堂笔记：
【模仿'湖水像一面镜子'造句——'月亮像一把镰刀'。】
“这能看出个鬼啊！”
孙涧生把本子朝桌上狠狠地砸去，带着哭腔嘟囔：“要死了……”
他用脑门顶在桌子上左右滚动，像这样就能缓解他的头痛似的，结果眼角突然瞅到个熟悉的身影，王沂秋正站在他左前方两排书架后，在找书。
既然他在这里，那么司念差不多也……他轻手轻脚绕道过书架，来到后面。
果然，那个一直装死的小兔崽子就在王沂秋身旁。
“司念……！”孙涧生一把揪住司念的后衣领，她还来不及躲开。
“你给我站住，要是敢跑我就大叫你名字不愁你不出名，反正这学校没人认识我，我可是无所谓。”
司念听到这话才不挣扎了，接着孙涧生拎着她跟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拎回桌子对面让她坐下。
王沂秋识相的装作没看见，继续找他的书。
这几个星期的不闻不问，可让孙涧生气不打一处来。
“坐这里，你怎么回事，啊？这都多久了还不理我？”
司念眼神左转右转了一会儿，最后很不情愿的样子，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
“……你不是正热恋着呢？哪敢打扰你。”
孙涧生被这一句整懵了。
热恋？打扰？还有这等好事呢，自己怎么不知道？
“啥？”他皱着眉，两眼睁的溜圆。
通过对司念的逼问，孙涧生总算大概了解了。就在开学这短短几星期里， Cheese凭借她的美貌已经有了不少粉丝，也是在孙涧生不知道的情况下，学校里已经有人在传Cheese有男友了。
而她的男友，就是那个名叫孙剑的助手。
“这都谁在胡说八道啊，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孙涧生听罢，声音委屈的说。
“很多人在传啊，他们说的有板有眼的，还有说亲眼看到。”
“看到什么？”
“就是，就是看到你们都很晚了，还在医务室里，就两个人之类的。”
“我了个去！？”孙涧生拍着桌子就跳起来。
图书馆里原本非常安静，这一下惊的四周的学生都来瞧他们，孙涧生又赶紧坐回去。
“你小点声……真的没有……？”司念问他，带点试探。
“有个鸵鸟蛋，你知道我整天对着她有多尴尬嘛？她跟我说句话我连腿毛都在发抖！再看看我在这儿看些什么，小学课堂笔记，脑子都快炸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因为这种事装死这么久，我真想揍你一顿！”
孙涧生噼里啪啦的说，司念就默默的听，慢慢也觉得自己是太小心眼了，一直等他发泄完才小声说：
“咳……好吧我错了，对不起……”
“……哼！”
面对这么直接的道歉，孙涧生也没生气的理由了。想想这么多年，还没什么事是他不能原谅司念的，毕竟是当妹妹一般，幼稚点或许才是正常。
“这是什么？”司念见桌上成堆的书本和纸堆，拿起一张看。“吴云是谁？”
司念这一提，又让孙涧生想起那些排山倒海的任务，脑袋又垂到桌子上开始滚来滚去。
“你问王沂秋他哥去，叫我们追查什么真相，最后让我读这种东西，几百万字啊我的亲娘……”
可能因为听到孙涧生提到自己的名字，或者也只是因为刚好找到书，王沂秋这时坐到司念旁边，手里拿着本《中世纪古典文学》。
“怎么回事？”司念问到。
于是孙涧生就给他们讲了医院的安排，和吴云的事情，以及他面前这些二年级作业就是她现在的任务。
听他说完，司念鄙夷的笑了笑：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
“喂，你几个意思？”
“你不觉得你做事的顺序有很大错误嘛？”
“哪里错了？”
“做这种事情，第一是效率，你应该先从获得信息概率最高的部分查起，比如社团报告什么的，这些小学的部分不妨放到最后。”
本想反驳的孙涧生听到这也觉得确实有些道理：“……对哦，那先看社团报告？”
“我只是举个例子，依我看还有更重要的，但是都比较难找，因为那种东西都在档案馆的高层里。”
司念说的档案馆，是大学院里放置各种文件的地方，这些文件会被按照机密的成度分放到档案馆的不同楼层，文件越机密楼层就越高，查阅它所需的权限也就越大。在机密文件里，比如大型考试的试卷、学校的经济来源与支出、学生的案底等，都藏匿在较高的楼层。
一般来说，每所大学院都有一间档案馆，D城市大学院的档案馆建在后山，是一栋直接凿空山体建造出来的山中楼。
“以前还真没关心过档案馆的高层，我就知道我的学费都在那里，话说校医能进到几层？”孙涧生问。
他现在所看的吴云的作业，其实也是从档案馆借阅的，但是需要的权限比较低，借来还算容易。
“像社团记录这种在三层以上，要家长签名。”
“这个好办，那谁连ID都能伪造，一个家长签名小菜一碟。”
“再高级别的，比如校园网浏览记录，校园手机通话和短信记录，这种只有校领导能进去吧，还要向校方提交申请报告。另外还有一些是要警察局签字的。”司念说着叹了口气。“哎，我们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行了行了别愤青，大家还不都是一样。说正经的，那我去申请了啊，既然能把我安排在这个职位，医院应该跟学校有点关系吧。”
这时，王沂秋不再继续默不作声的翻看他的《中世纪古典文学史》了，他合上书页对孙涧生说：
“错了，东铁毕竟只是个私人医院，和国立的大医院比勉强算二流，而且管理学校职位的是人事部，医院跟学校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小猫儿花了那么久，想必我们能弄到的都在那份个人档案里了。”
司念接过话：“对，把你藏在这已经是掩人耳目了，冒然申请说不定还会暴露你的身份，而且申请一次最少一个月才能下来，你懂得。”
孙涧生看他们一人一句，眼看自己逃离苦海的办法都被否决，又痛苦的趴在桌子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司念看他纠结的样子，觉得他怪可怜的，也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听个谣言就不理他，实在是有些过分，虽然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就先坚持坚持吧，先看论文，我午休或者放学后，可以帮你看一些。”
“唉！”孙涧生突然抬起头。
司念以为他被自己感动到了，但明显不是，只见他用一口播音腔对正在低头看书的王沂秋说：
“啊，伟大的雇佣兵，王沂秋同学！”
像想到了什么妙计，孙涧生眼睛里全是闪烁的兴奋。
司念心中又泛起一阵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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