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恢就在少年处留宿了。
李恢了解到的是，少年名字叫陈处悠，即将高一，这里这间“公寓”很以前原本是公寓，但是当时没人住，当时房主人就把这间低价卖到陈处悠的父亲那里，然后陈父就把这间公寓一楼改装成仓库，门还是三个，101、102、103，但里面已经被改装成仓库，也放着各式杂物。
听起来陈父是做生意的。二楼的话，201是陈处悠住所，202、203则废弃未用。陈处悠的父母比较开明，学校离公寓近，离陈家又远，刚好陈处悠又想独立起来一个人住，陈父感其自强之决心就让他一个人住到这间公寓来，寒暑假和周末方回去。现在是8月末，即将高一开学，陈处悠搬过来也没几天。
李恢想，这么说来，少年，啊不，陈处悠是一个人独居此处，看到条要挂掉的狗就捡来陪陪自己，想来合情合理，不想这条狗竟然是这个身份。接受得这么快，也是让自己讶异。对条狗也尽礼数，自己不禁苦笑了起来。不过，现在看起来，欠的恩情就更大了。想不到化作……犬，也要欠别人人情，糟糕的是，自己无力回报，啊不，糟糕的事情多了去，现在再糟糕不过了，刚开始命都要给畜生夺了。
之后就是李恢的一些奇怪的自寻思，陈处悠则是准备膳食，晚餐。原本他买来鸡腿肉，是想放在塑料袋里直接给狗吃的，不料事态变化如此，自己考虑了一下，就决定酱油煮鸡腿，用盘子呈上，端给……放在李恢身前，自己则是用饭，煮一些简单的食材。
李恢先是道过一声谢，然后就是默默地吃鸡腿肉，吃的速度很快，这让两者都感到惊讶，李恢也意识到现在的他是真真与以往不同，感觉像是什么西方神话童话，巫婆给王子上诅咒的感觉。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之后就得用这副身体来行事了。
晚饭毕，出门至庭院。当然是先打过招呼的，可没想让对方担心自己偷跑。
李恢闲庭信步，当然这“步”是四条腿的，走到自己之前醒来的地方，庭院，门口进来右拐的最里面。这里刚好有水龙头，看起来是接水管用的，于是李恢就打开水龙头，自己冲洗一遍，关上。
李恢本想洗一遍算了，但是洗完后，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有“甩干”的本能，犹豫了一下，想来吠叫都用上了，这时候用也算不上什么羞耻了。于是自己自行“甩干”，浑身前后本能地一抖，水脱去大半。抖动得出奇的快。
李恢自觉已经困了，可能是因为伤口，或是动物的饱饭现象，也可能是这具身体出奇的孱弱的原因。于是在这静谧的夜里，当然还有左邻右舍的杂声，在庭院的角落，独自睡下，嗯，趴下而睡。
李恢半睡半醒，听到类似“陈处悠啊”之类的声音，以及“我女儿就拜托你了”之类的声音。换做是过去，早就好奇惊异而醒，但如今的李恢则是心想，“关我屁事”，仍然睡下不愿醒。
时间稍过一会，李恢感觉有东西过来，是人。李恢的身体的一些犬科动物的功能还是有的，闻得到是人的接近。但还是不愿醒。人走到李恢跟前，停了下来。
“真烦，怎么这么多事，” 李恢暗道，“我都藏在庭院角落里了还谁要过来啊。”
开眼，登时发现眼前一庞然大物，吓一跳起身，稍后退，险些要汪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小女孩，蹲着，看着他。
小女孩冲着他笑。
然后继续盯着他。良久。
“看够了吧，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犬啊。”
然而小女孩还是盯着他。
“为什么朝我看这么久，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狗也会觉得不自在啊。” 李恢想动，但是现在却被盯着不自在，于是就定住，双方对看着。
这时，陈处悠从房子拐角处走过来，说：“张绮红。”
听起来是小女孩名字。废话自然是小女孩名字。
小女孩扭头，结束使李恢尴尬的注目礼，说：“嗯，嘻嘻。”
“别乱跑啊。”
“没乱跑，我自己发现它的。”
李恢想，发现你个头，我自己就在这里。可以挪开了吧。
陈处悠走过来，同样蹲下，伸手摸小女孩的头，说：“要好好相处哦。”
“嗯，要好好相处。咦，等等，说什么？” 李恢一惊。
然后陈处悠转过来对着李恢，欲言又止，稍显尴尬，随即摸住李恢的头。
李恢显得极度厌恶不满乃至恶心，稍往后退，獠牙都露出来了，瞪着陈处悠。陈处悠吓了一跳，把手往后滑到脖子处甚至到脖子与身体的连接处，然后低声对他说：“就委屈你陪陪人家啦，不好意思啊。”神情稍显抱歉。
李恢仍然是不满的眼神，当然人难以通过外表察觉。
换做是谁在旁，听到主人对狗如此客气抱歉地说话，都会感到奇怪。但是在旁的是小女孩，自然不会感到讶异，反倒说：
“你这么对狗说，狗听得懂吗。”
“他……稍微听得懂一点，大概算是狗中最聪明的。”
“咦，”小女孩拖长着说，叹出天真的稍有鄙视的语气，“哪有人这么夸自己家的狗的。”
“啊，哈哈，哈哈……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陈处悠说，“你陪她玩玩啦。”
李恢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所谓的身为犬的身份所要做的事情吧。不曾想陈处悠看似端正礼数周到竟然把自己卖了！真感浑身难受。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讲，自己被小女孩发现了，直接支走她听起来也不好，这么救场好像也是不得已，再者现在的身份怎么看也是家养犬，不这么处理反而奇怪。呸，给他说什么借口，分明就是朝自身丢包袱。想到这，獠牙再度露出。
“咦，这只狗好凶。”
李恢转过头来，发现小女孩用莫名的天真的眼神看着他，登时感到不自在，手足无措，头稍侧过来，又看到陈处悠用几近央求的眼神来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在这样的眼神下仿佛也像个孩子。
李恢感到尴尬，这岂不是要逼他就范，奇怪的是这感觉似曾相识，这——
这分明是套路啊。
然而李恢仍然着了道，默然答应了这个分明不愿意的请求。
“要好好相处哦”陈处悠走开说。
“嗯。”
“啧。”
小女孩打算摸李恢的头，但是又怕他咬，欲摸又止，待到看起来好像没有威胁，又伸手摸头，李恢则闪躲开来。
仿佛是这样让小女孩觉得他亲近可爱，更是不怕生地跟他玩起来，先是尝试摸头，再是尝试摸耳朵，最后还和李恢搂抱起来。
李恢感到很不自在，并不是说跟小孩表现亲昵很不舒服，而是以这个身体这个身份与小孩亲昵很不舒服。换做别的狗，咬伤小孩的惨剧早就发生了，这小孩也太有胆色了吧。分明是犬蹭人才对，现在反倒是人蹭犬。
小女孩朝着一侧，大呼一声：“喂，这狗有没有名字？”
“没有。”
这都听得到啊。
“这样啊，”小女孩稍有失落，忽然又朝着李恢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李恢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无非就是小白、旺财之类的称呼。
“小黄？”
啧，真是没有想象力的命名，不过是小孩，罢了。
“可汗？”
这什么奇怪的名字？这人是小孩吗？
小女孩若有所思的思忖起来。
“就叫可汗吧！”
“啥？”李恢面色震怖，“你这是认真的吗？你是受过什么教育？”
“走，可汗，我们去街上玩。”
“……”
“走啊？”
“……”
“走啊，我叫你走啊，嗯嗯嗯嗯。”小女孩用力拽着李恢。
李恢的脸上仿佛写着大写的无奈。
然后就是上街。
“小女孩独自一人上街，竟然没人看着，都这么麻木大意吗？” 李恢暗想，“那个小屁孩是不是在房间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又想起之前的黑狗。
当时刚走出门口不久，于是李恢反身回去，在门口处朝里头大喊：
“喂，姓陈的！”
“啊…啊？”陈处悠显然被吓到一样，连忙跑出来。
陈处悠显然被吓到的反应让李恢不禁寻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粗鲁还是什么原因。或者这家伙真是像小孩一样，稍微粗一点就吓到了？想来之前毕竟以礼相待，自己还是不要这么粗，入乡随俗，见什么人就稍微说什么话吧。
“不好意思。小女………张绮红要独自上街，你不管一下？”
李恢忽然念及这是门口外的大喊，说不定别人听见了？念及此，连忙大幅移动身体地环顾，然而周围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啧，李恢心想，自己早已预料到了，什么俗套的设定，就少数几个听得见这种。
“喂，可汗！”
“呲……”强忍住笑的声音。
李恢显得很尴尬。
“可汗，快过来。”
“这样，张绮红要跟他出去玩吗？”
“嗯。还有，它叫可汗啦。”小女孩很骄傲地说。
李恢侧过一旁看风景。
“额，”强忍住笑的陈处悠说，“那行，不要跑太远。午饭要回来，太晚回来小心我告诉你妈妈。”
“明白。”
“咦？什么？”李恢不敢相信，发声问道：“喂，管这么松？”
“没问题，我们这里治安还是很好的，有你在不会迷路。”
李恢表示沉默。
“啊，说什么？”
“没事，哥哥我就不跟过来了。”
“嗯，放心，”小女孩又对着李恢说，“可汗，走啦走啦。”
李恢极不情愿的跟从着走了，灰溜溜的像刚打输的…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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