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收割日
所有的生命，自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其灭亡的结局。低级生命依凭本能躲避风险而活着，捕食与死亡并没有被赋予杀和被杀的含义，就仅仅是纯粹地活着。
自从自我意识的出现，一切就在被认为地构建、描述、解释。只有足以称之为人的生物，才会被自己创造的思想所束缚，人为地赋予不过是无数偶然拼凑起来的生命以某种意义。
谢诺啊，当你被如同审判一般的光芒灼烧之时，我知道你的心仍是犹豫着的。若是已经没有再去奋战和生存的理由，那么到底该做什么才好。但什么都不做就好了吗？
作为你的创作者，我深切地明白你的感受。
陪我写完生命最后的一章吧，我童年所梦到的，光的巨人。
【收割日】
文明末日·农场主现象 登场
我眼前这些奇妙的光点是什么？
哦…那是被生命们称为“希望”的东西。
这里就是死亡的世界吗？灵魂是存在的…？
不是的，这里是更高的维度，意识在这里是可以看到的。它就像是一片宏大无边的海洋，各种生命的意识，如各色不相容的液体一般，一层层、一块块地布满了世界。
而那些飘飞穿梭其中的光点，就是科学、数学、音乐、信息等所有智慧都能明白的东西…还有…爱？
我曾亲手斩杀了那个女孩，以杰诺·奥特曼的身份。但我深知，那是我自己的意识。我那时和Xenon其实已经不分彼此，全然是一体了。
为了看到人类迈向星空那天，我斩杀了她吗？好像不是这样。
为了保护作为杰诺·奥特曼的我自己而斩杀了她吗？好像也不是这样。
是因为，我们都不仅仅是谢诺，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吗？在我的背后，是Ultra-X。在她背后，是Z-ton。
奇怪…智慧生物反而无法更纯粹地去理解自己，会被一些人为赋予的东西所干涉。
我杀掉了和我相爱的那个人。
我真的有那么想看到人类迈向星空的日子吗？老实说和Xenon共生之后，我见识了太多地外文明，高级的、低级的，文明的、野蛮的，共通的、不可名状的…作为地外社会学研究者的求知欲，其实早就被满足了。
我真的爱这样的人类世界吗？不，我现在在地球还是在其他文明范围对我而言是没有多大区别的。都是我难以融入的，陌生的社会。对我而言其实无所谓爱和恨，只是这件事我一直在做，我只能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去做了而已。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么？我们这一轮文明…
美丽的光之国度，从何而来已然无法考证。它们没有史学，因为对于有着无穷尽生命尺度的光之生命体来说，过去、现在和未来是没有意义的。也正因为如此，收割现象的发生，在遥远的未来还是就在眼前，对它们而言也是没有意义的，灭亡就这样突兀地存在于眼前。
何等灿烂的一个文明啊…在与Xenon接触前我不曾敢想象有这样的，纯粹为了艺术和学术而存在的美好世界。
而这样美丽的世界终将走向终结。
根据农场法则，我们所处的这一轮文明是建立在上一轮文明所以来的高级物理法则崩溃之后，残留的低级法则之上的。也就是说，上一轮文明有着比我们高级许多层次的物理法则，更为复杂，也定然创造了更为美好的世界。
但那些世界都灭亡了。
“但是，在你们这一轮文明灭绝以后，也会诞生比你们更为简单的文明。文明尚且不会灭绝。”
谁在与我交流？
一个意识与我的意识发生了触碰。
光之国人？这样的意识形态，虽然和Xenon以及Lost有些区别，但毫无疑问是同样的存在。
“能够在此处与你相会，看来我们文明种子已经成功发芽了。”
种子？文明的种子？
“是的。我想你们这一轮，是能够理解农场法则的吧。其中一条：宇宙中能够诞生的文明是有确定上限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资源问题，第二个原因是因为，种子是有限的。你们就是我们播撒的种子发芽后的结果。”
什么意思？
“你所在的光之国度文明，是由我们播种而留下来的。我们是和你们类似，但更为复杂的纯能生命体。比起你们，我们自身已经是宇宙规则的体现一般的存在，能够依据不同所需环境，展现出不同的形态。当收割即将发生时，我们确定了会消失的物理法则，并将自己改造为不需要那些物理法则的更为简单的生命形态，那就是你们，观察者。”
有避免被收割的方法？
“当然不是避免…有许多文明都已经永远消失了。但你看那地球的农田，每次被收割后，不都会留下种子，留下希望吗？”
现在所存在的每一个文明，难道都是由这样的种子而来的吗？
“是的。后世的光之人，你可曾想象过，我们之前有多少论文明，那是多么灿烂的宇宙吗？虽然他们都一轮轮灭亡，文明的数量和种类也随着一次次收割不断减少，但至今仍未灭绝。”
所以？
“将这些信息深埋在你们的光学数据之中，只有当你们打破个体的限制时，才能够解读出我所留下来的这份信息。后世的光之人，虽然我们已经即将灭亡，或许你们也正处于通往灭亡的道路上，但我希望你们，生生不息，给这个必然只会剩下混乱的宇宙，带来或留下，一点美好的光芒。”
有意义吗？
有的人，宁愿从未出生，也不愿意经历死亡啊。
现在我完全不明白，出生来到这世界的意义。我可以不在乎个人的生死，甚至可以看淡文明的兴衰和灭亡，但我无法接受这终极的死寂。
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生命竟然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对我这几千年来所做事情的侮辱。
这份信息没有回答我了。我的意识正在被叠加成某种宏观层面的状态，我正在被赶出这里。
我看到了那与我战斗的光之巨人借用那些几何体形成的宇宙泡，隔绝了太阳系与大宇宙。他正在修改其中的物理法则。
是了，这从根源上阻绝了人类前行的可能。只要他愿意，人类现有的科学文明也会不复存在。
我们所处的大宇宙，是否也是这样的一个宇宙泡呢？
但这思考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放眼群星，那些美丽的群星，曾孕育过生命的那些世界，现在大都什么都没有剩下。很多文明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所谓的种子何在。
也可能我们这就是最后一轮文明了。
人类文明完了。我近乎本能地想去拯救那些人，却发现自己现在俨然是一个量子的幽灵，处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原来我已经被消灭了。
那么，其他人呢？
Samle耗尽了生命单位的躯体就这样横在地月之间，如红与银的巨大雕塑，熄灭的双目与计时器官，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没有能量的黑暗。
那就是死亡的气息。那就是熵增带来的秩序的破坏，那就是死。
我们这些文明，宇宙中无数偶然拼凑起来的高度秩序体，现在正在迈向这样的结局。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吧，没有生命的无机世界在宇宙中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死亡和混乱或许才是常态。
地球上，混乱正在进行。最最文明发达的经济都市，恐怖暴乱正在肆意；文明古都里，烧杀抢掠仍在横行。
这让我感到了一点熟悉。
第一批外来客造成的大灾难后，世界政府重建世界期间。学术、爱与正义是怎么样的东西？我曾见过一个精通文学的物理学天才，为了一个馒头去舔人的脚。也曾见过大灾难前最最惊艳的芭蕾表演艺术家，敞开了裙摆让人排队给她送鸡蛋。
文明其实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东西啊。
我看到泽川临斗参加了维护治安的自卫队，还真有他故乡的特色。但是有什么意义么？我看到他被人用枪托狠狠砸了头，当时他的血液快速聚集到大脑，还差一点他就要脑血管破裂而死了。
这可曾是他把生命交付于Lost，所庇护的人类啊。
夜里，由于能源停止攻击，城市陷入了安宁和安宁之下的混乱。自卫队暂时可以休息了，至于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偷窃和杀戮，他们也没有办法去管了。
临斗在黑暗中看着一张纸质媒体，不，也不算是看着，完全没有光，他只是把眼睛聚焦着纸质媒体的方向罢了。
那是一张神经冲动画。是一种新兴的绘画流派，由人工智能连接某一人的神经后，开始作画。绘画出来的内容不一定和被连接者意识中的画面一致，但会令其想起某些事情。是被称为“记忆绘画”的一种新兴艺术。
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大约又是个哀伤的爱情故事吧。不过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既然他如我一般将生命交付于Lost，那么自然就如我放弃了整个我所居住的时代一般，他也放弃了泽川临斗这个人所拥有的一切。
但现在看来我们所作所为好像都是没有意义的。
完成最后一件事吧。
我对他的视觉神经进行了刺激，使他眼前呈现出了我的形象。对他的听觉神经进行了刺激，令他可以听到我想让他听到的声音。
“谢诺先生？”他抬头望了并不存在的我一眼，我看到睡在他旁侧的其他自卫队员不满地嘟嚷了两声。
“抱歉，我输了。”我不知该让他看到怎样的表情，就让他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我。
“收割，已经开始了，宇宙中大量的文明已经灭亡了。”我看到他眼中闪光的那些东西晃动了一下，但并未消失。
真好啊，还能作为人类。凭借现代科技延续也不到两百年的生命，让人类很难理解这种终极的灭绝。
“斯派修姆能、电能、可控核聚变的消失，都是因为，物理学法则的崩溃吗？”他低头看了脚下的黑暗一眼，咧嘴露出难看的笑容。
“也不是那么难熬嘛。不过是回到混乱的石器时代。”他惨笑着说。
我打破了他的美好想法，告诉他这不过是对人类文明的圈养罢了。
“对手是和我一样，两个光之国人结合而产生的产物。没想到这最后的技术突破，被用在了毁灭一个文明上。”我尽量想表现出一种愤愤不平来，但其实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在生存层面上，曾经为了守护弱小文明而将足迹遍布宇宙的光之巨人，也会化身成扼杀文明种族的恶魔。不，其实它应该是如我一样不在乎自身的生死的。但它不得不这么做，牺牲一些文明，拯救一些文明。
真不合理啊，明明不管怎么做都会灭亡。即使是这样最高级的生命体，也会被自己的思想所束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措。
临斗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到他眼睛中发着光的东西熄灭了。
“我已经是个量子叠加态的幽灵了，我只能见证这一切的灭亡。”我感知着放在他怀中的，属于Lost的框架宇宙。中间那蓝色的晶体已经变得透明了。
宇宙规则的改变，让蓝色这种颜色也消失了。
我将自身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形式，叠加在了临斗的的“存在”上。
现在，他又可以化身那样的光的巨人了。
“要怎么做，就看你的了，临斗先生。”我说出了一如当年圆盘生物袭来时，Xenon对我说出的同样的话。
临斗在下一秒将框架宇宙从衣兜内掏了出来。
一如当时的我一般。
但这一切，或许真的没有意义啊。
听到框架宇宙发出奇怪声音的自卫队员再也无法忍受，睁开眼睛正要呵斥临斗时，却被炽烈的银光灼伤了眼睛。
下一刻，我与临斗所化身的，Xenon与Lost结合而成的光的巨人，出现在了太阳系之外。
如同早已等待着这一切一般的，那个紫红色的光之巨人面对着我们。
以熄灭的群星为背景，以漆黑的宇宙为帷幕，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生命是刹那间的花火，文明是不经意间的美梦。一切都要结束了。”那光之巨人传来了这样的信息。
而我们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化作红与蓝的流光，穿梭于无垠的银河之间，当我们的攻击与思想相互碰撞之时，我看到太阳系外最后一颗恒星熄灭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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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至此，这部书终于走向了完结。
喜欢科幻类故事的朋友，看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另一个续接这一章的HE，是更为接近《奥特曼》风格的故事。
谢谢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