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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区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泥土的腥味，那是昨日的降雨造成的。此时仍能看到那些颇为高大而繁密的树木枝叶中，仍夹杂着透明的流质。
这是山顶处的一个山洞内，夜里竟有一种阴寒的感觉。J莉香穿着变温袍，裸露在外的小腿却些微察觉到了来自自然界的凉意。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森林区此时万里无云，天空中的星月保持着它们自古以来的排列方式，对应着它们千百年前传达过来的光亮，让J莉香的眸子中一倒映着了某种毫光。在山洞外侧，立着一个木质画架，穿着蓝色风衣的“人”正单膝跪地地画着。
它的姿态很独特，从袖子中伸出的除了戴着手套的手，还各自有一根银色的金属质触手，另外，从它的领口和裤腿中，也有着若干不规则的金属触手朝外延伸着。手掌和触手都各自把握着一支画笔，在纸上缓慢而灵巧地加工着。
过了片刻，它将画笔随意地放下，将画架上的纸取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当了许久模特的J莉香跑去了。它一面跑，那些触手一面在月光下蠕动着，闪着寒光，当它总算是跑到了J莉香身前时，那些触手则刚好收入了风衣之内，不露痕迹。
月光是寒冽的，如那金属的脸折射出的光一般，虽然它们的来源都是阳光。
J莉香对绘画是不感兴趣的，但绘画在她心中却又占据着特别的地位。半年前，她曾去过某个画展，那时正是她和丈夫争吵后，随意地选择了一个出行目标。画展上有一个活动，在场的参观者可以通过墙体操作系统与其中几幅画的作者进行探讨，那时，她看到了一个用风衣把自己完全包裹，却用手在操作系统上打字如飞的“人”。
她不懂艺术，但她那时觉得那样把自己裹起来的穿着很安全，至少比露出头和手掌还有脚底的变温袍要来得安全。她停留了片刻，那人却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时她看到了寒光闪闪的一张脸，或许是由于当时的心境，她竟没有觉得太大的惊慌。她是知道并了解外来客的，但想到丈夫的工作性质，她甚至有了纵容眼前这个怪东西的想法。那张脸在她眼中不断变大，她总算是有了慌乱，很快那蓝色的风衣就出现在了她眼前，从兜帽下传出了一句“初次见面，你好”。
那“人”自称“白蝙蝠”，竟友好地和她交谈了两句，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之后，她和白蝙蝠偶尔会有联络，只是当做无聊生活中的调剂。丈夫仍然是少有回家，这让她越发的不想告知他白蝙蝠的存在了，而那时，白蝙蝠已然成了她的朋友。从白蝙蝠的口中，她能听到世界各地的新鲜美好的事情，她也会搜肠刮肚地想一些相关的东西，和白蝙蝠聊上两句。
再之后，她和白蝙蝠线下约见过。他们去过画展、手工艺馆、天然茶园、演员见面会、猫咪咖啡屋。和白蝙蝠在一起，她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和白蝙蝠在一起的日子让她觉得轻松。白蝙蝠不是男性，她不用考虑和异性的相处问题；但也不是女性，她也不用保留着和同性交流时应当保留的矜持。
可回到家中，不管丈夫是否是在家，都让她觉得不愉快了。和白蝙蝠交往，成了她生活的一种习惯。
在她回忆着的时候，白蝙蝠开始介绍起了这幅画的构思。当她听到画中有着“画展”、“手工艺馆”、“茶园”、“见面会”、“咖啡屋”、“她”这几个元素时，她心头不禁涌起了些微温柔的东西。
白蝙蝠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却不知道这些她自己都说不起细节的东西在她心头激起了无法压抑的感情。想到常年在外的丈夫甚至背叛了自己，那感情越发强烈了，最后将她对婚姻契约最后的一点坚持压抑了下去。
冷幽幽的月光下，J莉香一纵身，如一头母豹子扑向幼崽似的。她搂抱着白蝙蝠，如蛇一般地缠绕着它，心里还想着婚姻契约，嘴里却说出了一句话：“我要你。”
……
谢诺踩着粘鞋的稀泥，朝着上山的方向前行着。正行走间，某种细微的空气振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空气震动不足以在人类的听觉范围内构成感觉，但已经足够被他观察到了。
源头是山顶，也是自己此行的目标。谢诺摸出了框架宇宙，继续朝着山顶的方向走着。刚走了两步，在脑海中思索这样的空气震动代表什么声音的他脸上忽然浮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人类交配的声音？不对，从口腔中发出来的声音是单一一方的，但存在着第三者的声音。
外来客强暴人类？谢诺将古怪的想法按压下去，压低了脚步声朝着山顶走着。目标是否有听觉呢？即使对方什么都听不见，能够跨星系而来的智慧生命，是不可能无法侦测声波的。压低脚步声没有太大的意义，但谢诺下意识的做了，或许他真的——越来越像是人类了。
山顶恰到好处地有一块平整的空间，在边缘处则有着一个不深的山洞。平整的土地上是带着露水的草地，草地上摆着一个木质画架，画架旁，一团银色的东西正缠绕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东西如衣服一般环绕在女人体表，不断地变化着形态，幻化成不同款式的服饰。从女人的动作来看，那东西在空气中有着相当的浮力，竟能托着女人的身体浮在半空。穿着金属的女人在半空中扭动着身体，虽然她大部分皮肤并未裸露，但从她的表情中，谢诺意识到了什么。
“我爱你。”这时那银色金属略一震动，发出了现代通用的太空国际语。随即那东西忽然变成了金红的颜色，发着炽热的光，变成一个圆球将女人包裹在了其中。
谢诺心头一惊，正要挥开框架宇宙时，那东西却猛地闪烁了两下，传达着宇宙通用语。
“她已经被我融化了大半，即将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们的爱将要走向新的境界。打破我，也不能救她，但是会出发我为了保护自己而设置的，白蝙蝠1号的启动程序。它会破坏着还在建设中的城市，用于警示人类文明。”
谢诺的手猛然停顿了。圆球内部没有任何震动或是其他反应，此时的谢诺无法推断女人是否还活着，而筠都市废墟地底则的确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存在。
迟疑片刻，他咬着牙挥开了框架宇宙。空气中炸开的斯派修姆能源让那金属圆球从中爆裂了开来，从中喷溅出些微金红色的液体，喷洒到地面上，将周边的杂草瞬间化为灰烬。
那些液体逐渐冷凝下来，显露出银色的金属质来。
“她气化了！却没有变成我的气体能源，她消失了！”洒落在地面的金属碎块震动着，传出杂乱的声音，那些声音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太空国际语。
一片碎片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时之间，站在满是金属碎块的山顶的谢诺，有个自己也被吞噬了的错觉。
“她，终究不属于我。我忘了，她是某个人类的妻子。”
“你，是金属生命体吧？银河系范围内没有这样的文明存在。”谢诺低头看着脚下的一片金属碎块，那如镜面一般的质感此时正折射着月亮的光辉，在黑夜里，竟让人有一些微妙的不适感。
“为何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地球？还有，画家、手工艺人、茶园、艺人、猫是怎么回事？”谢诺看着那碎片，语气平静道：“还有，为何杀人。”
“我是宇宙中的流浪者，我文明的母世界已经毁灭了。我的文明，个体既是整体，整体即是个体，从一块完整的金属母体中能分裂出无数有着相同意识的个体，而个体接触到的一切，又会被共享给其他个体，并在回归母体时将感官返还给母体。”金属碎片震动着说明着自己的来历，略显啰嗦，但谢诺没有打断它的意思。
“我是被邀请来的，人类发射的旅行者号。寻找地球，就耗费了我46.215个时间单位。真不可思议，人类世界的金属居然有这么多种类，却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居然有人类这么有意思的生命形态。我产生了好奇的情绪——这是我爱着的某个文明教给我的。随后我在宇宙中确定着航线，绕过那些足以蒸发我的恒星和存在着危险文明的星系，耗费了86.5703个时间单位，总算是来到了地球。”
“我的母体过于巨大，产生的引力足以影响太阳系天体的平衡，再来的过程中我不断改变着自己的物理构成，最后将自己完全变成了这种通过表面维持的引力波自由切换固液态和温度的形态，并能通过改变自己的密度在空气中浮起和降落。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形态剧烈变换时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
“来到地球，我给自己起名叫白蝙蝠。然后我将母体——我称之为‘白蝙蝠一号’改变为液态通过世界各地的输送管道，潜入了人类世界，最后汇聚到这个无人的城市。然后，我分裂出一个个体，也就是现在和你说话的我，在人类世界游历。”
“我在人类世界学会了‘爱’这种行为。我爱那个画家的艺术观，我爱手工艺人的技巧，我爱茶园的芬芳，我爱艺人的歌声，我爱猫的变化无常，我爱她的烦恼。所以，我消化了我爱着的一切。”
“爱……”谢诺听到这里，总算是开口了：“人类的爱可不是吃掉对方啊，难道人类也爱盘中的食物吗？！”
“爱不是一种特别的占有欲吗？会对想要占有的对象有着特别的担忧，或者说排斥占有对象受到损失的状态。”金属块缓慢地震动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包裹了谢诺：“而占有，最好的手段不就是让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吗？”
“观察者，我也爱你保护文明的行为啊！”话音刚落，那些碎片猛地浮空而起，朝着谢诺汇聚而来。谢诺抬起握着框架宇宙的手，正待攻击，那些碎片却更快一步，汇聚到一起发着高温融化成了一条金属带，环绕住了谢诺的躯干和双臂。
“你也成为我的一部分吧。”环绕在身前的金属带震动着，谢诺扭动着身体，却无法挣开。这金属不同于寻常的固态金属那般稳定，它随着谢诺的挣扎而变动着形状，却没有被拉开一丝缝隙，仍是牢固地束缚着谢诺。
遭到金属带的冲击，方才框架宇宙已经脱手了。那黑色的手柄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山顶这空地的边缘处，再往前，则是陡峭的山坡了。
这时从筠都市的方向升起了火光，远远地能听到那边传来的警报声。
“白蝙蝠一号看来已经开始行动了。”环绕着谢诺的金属震动着，开始变宽，变粗，有要吞噬谢诺的迹象。
谢诺挣扎间，脚下不稳扑倒在地，身前的金属传来碎裂的声音，一些碎块划破了他胸前的衬衫，刺入了他的皮肤。
这金属似乎很脆。谢诺抬头看了一眼筠都市方向的火光，一咬牙朝着框架宇宙的方向滚了过去。那手柄在被谢诺身体触碰到的一瞬间便顺着山坡向下滚去，谢诺的身体亦冲出山顶，在山坡上翻滚了起来。
随着身体的翻滚，束缚住谢诺的金属带不断地崩裂，最后完全脱离了谢诺的身体。此时谢诺的身形恰好到了山体中略微平整的部分，在缓冲了片刻后他总算是停止了翻滚。
挣扎着站起身来，谢诺私下寻找着框架宇宙坠落的地点。当他看到横摆在身前不远处的框架宇宙时，也看到破碎的金属残片再度朝着自己飞来了。谢诺心头一惊，就地一滚，躲过了率先飞来的一片碎片，此时他的手，也已经抓住了框架宇宙。
剧烈闪烁的银光过后是刺眼的红光，从光芒之中出现的是五十米以上高度的红银色巨人——Ultra-X。
Ultra-X双掌五指并拢，双掌朝着方才汇聚到一起的银色金属发射出蓝银色的光线。汇聚到一起尚且是不规则形状的金属在光束的照射下瞬间变成了金红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升华着，到最后，空气中只剩下了白色的不明气体。
收回组合在一起的双手，Ultra-X转身朝着筠都市的方向展开双臂，腾空而起。
……
漆黑的走廊内，只有不知是何种器械的机箱上有着蓝盈盈的指示灯在闪烁着。Lost踏着硬底的皮鞋，在走廊里踏出了唯一的声响。他一面走，一面用右手的食指挠着脸。
在哪里呢？自以为高明的小“虫子”。Lost想到这里，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他走到了一个约莫一人高的正方形机箱前，上面黄绿色的一串指示灯照得他的脸泛起一种妖异的光泽。
Lost咧嘴一笑。
金属因为被突然打破崩裂而来回震动着，发出一声巨响和连绵不断的颤音。几多火花喷洒在Lost被黑色袖子套着的手臂上，从机箱上被他打破的洞内，传来了电流的噼啪声。
“出来吧，Bug。”Lost左手伸入机箱上的洞口，右手则握着框架宇宙，他冷笑一声道：“杀毒，我也是很在行的。”
这里是先驱机关内部网络服务器的所在地，它的所在地是某片海域的海底。海域周围是长期侯海军驻扎的军事保护区，保护对象是在海底设立的潜艇式机房，机房由特定程序控制，自由随机潜航，即使是先驱机关，也无法查知其具体位置。机房与外部网络实行物理上的隔绝，只能通过先驱机关专用的频率进行电波通讯。维修亦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内部储存的资料采取了实时备份，一旦发生物理故障，则立刻启动自我销毁程序。
随着Lost的手打破了机箱，走廊内亮起了红灯，并从某处的扬声器中传来了提示语音：“销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50秒。”
“为什么，观察者，你要破坏服务器。”这时从机箱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果然在这里，猜中目标的Lost面上却没有露出窃喜的神色，他冷笑一声道：“金属生命体，等会和你打起来这里同样保不住了，与其浪费精力逼你现身，不如直接把你逼上绝路。这里的自我销毁程序判定机制是简单的‘是和否’，是没办法修改的，如果尝试卸载或者非法修改系统，也会引起自我销毁。”
“不在物理层面接触服务器，想影响内部网络是不可能的。”Lost呵呵一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又怎样的技术能力，不过如果构成生命形态的物质就是金属，我想这艘金属潜艇也很难逃过你的搜索吧？毕竟迈向宇宙的生物，往往对自身也有着相当的好奇，不研究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Lost在起伏的红光中明暗不定的脸上露出了如食肉动物一般的神色：“不过知道这颗星球存在着‘我们’，还敢潜伏在这颗星球对外防御力量的‘心脏部位’，你应该是两个个体共用一个意识吧？从你的意识形态来看，我知道，你是怕死的生物。”
“没错，我们都来自一个母体。现在，母体正在破坏这个文明的建筑群……我记得是叫‘城市’。”从机箱的接缝口流出了银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接触到Lost的前一刻被Lost躲开了。
“观察者，以保护文明为己任的你，不去阻止吗？还是，你寄希望于另一位观察者？”液体汇聚到一起，形成了Lost曾见过的金属人的形象。
“希望？我没有那种东西，或者说，你口中的另一个观察者才该寄希望于我吧。”Lost面无表情道：“你的这个个体获取了大量的人类文明的机密，如果放任不管，你将是人类文明最大的灾害。即使那家伙敌不过你的母体而造成了伤亡，我也要先毁灭了你这个个体。这时为了保护人类所必须的牺牲。”说完，他抬起了握住框架宇宙的右手。
“倒计时50秒。”
比警报的暗红色光更为炽烈的红光和银光一起闪烁着，从中出现了等身大的Ultra-Y。
黑暗的走廊内，红光起伏着。红光亮起时，隐藏在黑暗中的机箱如同潜伏的恶灵一般，而红光熄灭时，那些发光的指示灯，又如同恶灵的眼睛。Ultra-Y身上发光的部分，在黑暗中看来，竟如皓月一般的明亮，光照耀在金属人身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明。
Ultra-Y爆喝一声，身形弯曲着便朝前窜去了，它右手腕的腕刃划过金属人的脖子，于是那颗头应声而落。当Ultra-Y转过身来时，液态的金属却覆盖在了它的躯干上。
“wu？！”Ultra-Y的胸前和双臂被银色的金属封存着，顿时无法行动。而这时那银色金属表面传来了诡异的震动，那金属的表面开始变得越发粗糙，如镜面一般反光的表面逐渐变得只能些微地反射强光了。与此对应的，Ultra-Y的身形开始颤抖着下蹲。
重量突然增加了。Ultra-Y意识到这一点后，挣扎着抬起双臂。因为它的动作而被拉长甚至断裂的金属发出怪异的声响，回荡在走廊内。这时Ultra-Y双手握拳手腕交叉于额前，随即它身上散发出了萤萤的蓝白色光。
“xua！”随着Ultra-Y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动作，它的身体再度站立而起，握拳的双手将手腕放倒了腰侧，从它身上爆发出刺眼的蓝白色光，于是那金属裂成数块，崩飞而去。
碎裂的金属撞破了许多机箱的表面，潜入了内侧，不可察看了。
Ultra-Y停顿片刻，自然地展开了双臂。环绕在它身边如雾气一般的蓝白色光顿时黯淡了几分，便看见它腕刃上发出明亮的白光。随即Ultra-Y双掌结合成十字形，朝着那些机箱扫射了起来。
与此同时，先驱机关内部网络瘫痪。故障原因是，服务器被彻底气化。
……
Ultra-X总算知道，外来客为何要给自己起名叫“白蝙蝠”了。
比Ultra-X更巨大几分的巨大银色物体，很显然是蝙蝠一般的形状。通体是镜面一般反光的质感，这金属巨兽的外观和蝙蝠别无二致。
“hai！”Ultra-X双掌五指并拢放置于胸前，随即右手抛出了蓝色的锯齿状光环。那光环旋转着飞向金属巨兽，却在其胸前碎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为了细小的蓝色光点，最后消失不见。
这时巨兽略一扇动翅膀，便能看到天空中的云彩也被搅乱，随着那翅膀的闪动，Ultra-X的身形朝后腾空而起，挣扎着在低空翻滚着。
红银色巨人的身体在地面上翻飞着，一路碾碎了许多半成品建筑。当它倒下时，已经有相当的建筑被粉碎了。
“修了这么久的房子啊！”
这时Ultra-X感知到了某个方向传来的声波，那是三个石化的巨人的方向传来的。它将头偏过去，便看到了躲在巨人石像脚下的人群。
“我们的工棚也没了。”
“你们要打滚回你们的宇宙去打啊！”
“说你是救世主你还真肆无忌惮了啊？！”
“滚出去，带着那个怪物一起！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看来大部分是重建城市的工人。
这时巨兽的翅膀在空气中滑动着，折射着刺眼的阳光，那光闪烁的频率，恰到好处地传达了宇宙通用语：“看来你爱着的地球人，和你有着无法越过的鸿沟，无论你多少次拯救过他们。我就是爱人类的这一点，反复无常，自寻烦恼，他们的意识太有趣了。”
这时Ultra-X胸前的发光物熄灭了蓝色的光，开始闪烁红光。
“看来你也无法阻止我，那么，我要吃下整个地球了。就像我的个体之前吃下画家、手工艺人、茶园、艺人、猫，还有，那个女人一样……”
随着这最后的讯息传来，那金属巨兽的身形如同在融化一般，失去了棱角。巨兽已经不能称之为巨兽，而是不断在朝着球体变化的巨大金属块。
那金属块的表面变得越发的粗糙，再也不能映照出什么的形象了。这时城市中的建材碎块开始飘浮，朝着那金属块的方向飞去。
引力，从那越发粗糙的金属块表面传来了越来越强的引力。
Ultra-X最后看了一眼石像脚下的人群，受到引力吸引，有不少人的身体都腾飞而起了。飞起的人有的幸运地抓住了石像的身体，艰难地挣扎着，有的却因为快速浮空而撞到了其他浮空的物体，头破血流了。
“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巨人！”有在地上抱着石像脚底的人这样哭喊着。
“xua！”Ultra-X双腿张开以准备抵消后坐力，它双手五指并拢，朝着天空中的粗糙金属球体的方向结合成了十字形。蓝白色的光粒从巨人的掌中喷出，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条炫目的光柱，在天空之下，却有着比太阳更刺眼的亮度。
那光束击打在金属球体表面，却只是让接触点的周边开始缓慢的发红发亮罢了。
Ultra-X松开了结合在一起的双臂。随即它展开双臂，以它胸前闪烁着的发光物为中心，空气中浮现出了金红色的光粒。那些光粒朝着它胸前的发光物汇聚而去，最后全部被其吸收。
“hai！”Ultra-X双手结合成“L”字形，从竖起的右手腕上喷涌出了金红色的光束。那光束击打在金属球表面，让其面朝巨人的一半都发红而发亮了。
发红的表面在侵蚀着银白色的表面，在球体即将完全变为红黄色时，Ultra-X却摇晃着身体，松开了双臂。
太阳之下，那钢铁铸成一般的银色巨人倒地了。不再能看到它有任何动作，只能看到它胸前的发光物，仍在闪烁着红光，照亮了那像图腾一样简单的银色的脸。
天空中的球体越发的粗糙，不断变大，竟开始遮蔽了这个城市的上空。不止建材，数百吨的大型工程车都被球体吸引而起，朝着球踢的方向飞去。抱着巨人的石像挣扎着的人，也有无法坚持的，被引力拉扯倒了金属球的方向，最后成为了银色的表面并不起眼的一朵妖异的红色。
引力还在不断变强，趴倒在地的Ultra-X的身体也逐渐浮空而起，被吸到了金属球体的表面。巨人双臂展开，双腿却并拢着，如同十字架上的受难者。
球体不断变大，引力也不断增强，地面上的巨人石像也开始动摇了。
这时Ultra-X的身形动了。它抬起了本来偏侧的头，双手挣扎着抬起，身体却无法挣脱背后的金属球的引力。它双手握拳，缓慢地朝着胸前移动着，最后它双腕在胸前交叉，于是它体表泛起了金红色的的光芒。
红色的体表暴露出如脉络一般的金色条纹，从中不断地涌动出细微的金色光粒。巨人的身形扭曲着，痛苦的声音在空中如广播一般的回荡着。
“wu…….ha！”Ultra-X展开双臂，此时它身体表面的“皮肤”已经没有完好的部分了，它就如毒蛇一般的，体表满是金色的“花纹”，从那“花纹”中飘飞出金红色的光粒，像是巨人的血。
巨人的身体仍在不断地变亮，它的挣扎很快平息了。因为它的身形不再是人形，而是一个扭曲的光饼了。
那金红色的光饼猛然炸裂，连带着天空中的银色金属球。
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让在场的避难者大多暂时性失明，由于空中的引力突然消失，有大量浮空的避难者伤亡。
由于Ultra-X的自爆，整个筠都市十米以上的建筑，全部消失。
……
筠都市由于这次的战斗，彻底损毁，灾害程度无法估量。工程队和其他人员都已经撤离了，现在的筠都市，是名副其实的一座“鬼城”。
夜深了，十米以上没有任何建筑，恰好让谢诺能够看到蓝黑色的天空中黄白的月亮。他靠在一堵墙前，尝试着要站起来，身体却只是晃了晃，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暂时是无法行动了。
自己以前也曾有过为了保护人类文明失去生命单位的经历，但主动消耗生命单位，这是第一次。将自身作为存在形式的光能源转化为热能诱发大爆炸蒸发那个金属球，这样的作战方式是极度危险的。
自己活下来只是偶然而已。
所以，为什么？谢诺抬头看着远方立着的三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为了人类文明战死的巨人的遗体，也是筠都市的墓碑。
“是为了拯救人类文明，这是我的职责。”谢诺自言自语了一句。
想了片刻，他又释怀了。
或许，观察者们对“文明”的珍视，并且愿意为了守护文明牺牲自我的意识，也是一种“爱”的形态。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一种“爱”，就像白蝙蝠对让其心动的事物的“爱”一样，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宇宙中很多有着自我意识的生物都有着某种类似的思维方式，那种思维在地球上的名字叫做“爱”，但是，不同意识形态的生物所说的“爱”，或许是完全不同的。
未完待续
PS：
久等了，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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