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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大陆东部,距离白沙湾海岸最近的大城桑吉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中迎来了新的一天。负责守卫城门的卫兵刚把大门打开放下吊桥没多久,城内外来往的人流就变得络绎不绝。
披着一身灰色斗篷的年轻剑士和穿着灵枢门白色修行服的少女来到桑吉城下,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
“终于到了,桑吉城。阿瓜你也累了吧?我们去找一家客栈歇脚吧。”吴炯对身旁的少女提议道。
“嗯……我听你的。”阿瓜的眉眼顺从地低垂着,她在进城的时候不自觉地拉住了吴炯的手。
感受到少女手心的热汗,吴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此时这么紧张。
“你在担心什么?难道附近有未澄心的味道?”吴炯奇怪地问道。
阿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道:“不,不是的。对不起……”
“啊?”吴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城市,也没有到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她像缺氧一般脸颊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吴炯想想也是,这丫头从前一直都在与世隔绝的千阳峰上和剑仙梨琼学艺,突然一下子来到这桑吉这种到处都是人的热闹城市自然是会不适应的。
领着少女找了一家客栈,吴炯的本意是要开两间客房的,但最终却在少女的执意反对下改成了要一间。
“为什么客栈的掌柜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恶意?”上楼的时候阿瓜小声地问道。
没想到这丫头身负绝世武艺,居然这么不通世故人情。
吴炯叹了口气,进了房间之后以手扶额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在的是腾云大陆东部的稷明国,这是一个很注重礼教的国家,讲究一个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阿瓜皱了皱眉头,“师父曾说人和人都是平等的……”
“傻丫头,这里说的是男人和女人必须要遵守礼仪,尤其是在结为夫妻之前,男女之间是要保持距离的。”吴炯无奈地说道,“那个掌柜眼神奇怪是因为觉得我们看起来并不像夫妻,却又只要了一间客房。”
阿瓜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小声地向他询问:“那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倒也算不上,我一个独行剑士漂泊无定,不用太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要是我在桑吉城长住,就另当别论了。”
“没想到人世间还有这么多麻烦的规矩礼数。”少女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吴炯随口说道:“没有规矩怎么行,没有规矩天下都要乱套了。唉?灵枢剑仙在千阳峰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她难道没有给你们讲过外面的世界吗?”
“怎么会!师父当然会给我们讲外面的世界。”说起灵枢剑仙,阿瓜立刻就是一副严肃且带着崇拜和眷恋的神色。
“哦?她都说什么啊?”
少女满眼地兴奋,正打算给他好好说一番,开口之际却听到自己的小腹中传来一阵空乏的咕咕声。
“我饿了……”她一下子又失落了下去。
“行吧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吴炯说着把自己的佩剑给解了下来丢给她,“闲着无聊可以耍耍,但是别把屋里的东西弄坏了,要是再赔一次我们去锁阴山脉的路费就没有了。”
阿瓜抱着他的剑,羞惭得满脸通红,委屈地辩解道:“上次是我不清醒的情况下才会弄成那样的!”
“知道了知道了。”吴炯一手按在了她头顶,揉了揉她脑袋上柔软顺滑的头发,随后便独自出门去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无心做出的亲昵举动让少女心中一阵小鹿乱撞。虽然少女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那只手掌落到自己头顶的瞬间,心底有一股莫名奇妙的暖流流淌而过。
吴炯离开客栈,去外头买两人的食物,路上一直在心中默默惦记着史御风的请求。两天前他们在渔村北部山谷中的荒林,救了被魔气异化的风波队队长史御风。史御风恢复正常后得知了覆浪团有对付风波队的计划,他自知风波队势单力薄,如果游沧海再次率领大队海盗来袭风波队势必无法保住村民的安全,所以便拜托二人去为渔村寻找外援。
虽然当时吴炯一口答应了史御风帮他寻找外援这件事,但这两天走下来吴炯一直觉得这个请求着实棘手。
覆浪团海盗猖獗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稷明国的军队孱弱,数次围剿失败后索性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所以首先向官府求援这条可以省了,估计就算桑吉这样的大城也拉不出一支可以和覆浪团海盗较量的军队来。
求助官军这条路走不通,那外援就只能在江湖民间寻找了,可这又谈何容易。毕竟像史御风这样既有武功又有悲天悯人胸怀的大侠是很稀少的,游历大陆十年的吴炯清楚地知道,天下的大多数武者修炼武功并不是为了行侠仗义,侠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吴炯甚至觉得自己放到天下练武人的行列中,也是能在侠义心肠一项排名中名列前茅的。可惜他自己的本事实在太三脚猫,也就勉强能和受伤且故意放水的游沧海玩上几招,游大爷那天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才会放过他们。
“诶,这么说来我好像有点不厚道……”吴炯在烤肉铺买了酱鸭,又在隔壁包子铺要了一笼包子,付账的时候自言自语。
游沧海那天摆明了故意放自己一马,但是自己转眼就帮史御风大侠找外援对付他,这么想来好像确实有点不厚道。
“但是游沧海是打家劫舍的海盗啊,是坏人啊,不行不行作为一个侠义心肠的剑士一定要敌我立场分明。”
吴炯左手提着酱鸭,右手提着包子正喃喃自语着,忽然被人从后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猛然回过神来朝后看去。
“喂,这位少侠,之前我在城门附近看到你,似乎还和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在一起。”
“怎么?”吴炯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穿着一身赤色大袄的白发老头。他想现在明明还是天气燥热的初秋,这老头居然一身大袄裹得严严实实,真是好定力。
“噢,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老头捋了下自己的花白长髯,笑容可掬道:“老朽乃是混元宗驻稷明国分宗的外联特使沙万里,少侠你仪表堂堂英武不凡,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没有,对不起,在下没有兴趣加入混元宗。”吴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口拒绝了。
沙万里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面上有些尴尬,笑容也僵住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拉住吴炯追问道:“少侠可否告诉老朽,为何不愿意加入我混元宗?你不会不知道混元宗是腾云大陆武林的第一大势力吧?”
吴炯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毛:“腾云大陆武林的第一大势力?我看还要再加个之一吧?”
“哈哈哈哈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长笑,爽朗到吴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懊恼地闭上眼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身后发笑那人走上前来,将红袍老头沙万里的手从吴炯身上拿开,自己一手搭在了吴炯的肩膀上:“小兄弟,你说的好,不过这个之一不用加。因为腾云大陆武林第一大势力乃我们天命盟当之无愧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天……”
“够了!没兴趣!”吴炯暴躁地将搭着自己肩膀的蓝衫老人一把推开。
“喂!老朽乃是天命盟驻稷明国分盟的外联特使海千山,诚心诚意邀请你加入我们天命盟啊!”
自称天命盟驻稷明国分盟的外联特使海千山的蓝山老人话音未落,一旁本就不耐烦的沙万里忽然怒吼道:“好你个海老头,又来跟我抢人是不是?看来今天我不得不代表天下第一势力混元宗教训教训你这老不死的了!”
“嚯!沙老东西,难道我会怕你不成!上个月你从我这儿挖走一位丰乳肥臀的年轻女侠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面对沙万里的挑衅,海千山丝毫没有露出怯色。
“滚!你们俩都给我滚!”吴炯恶狠狠地朝两个老头瞪了一眼,妈的智障,阿瓜还在客栈饿着肚子等我回去呢!
这样的场景,他在游历大陆的十年里已经见多了,起初他还对天命盟和混元宗这两个武林中庞然大物般的势力有所兴趣,但逐渐被两方无休止的恶性竞争和互相埋汰的做法给恶心到了。
天命盟和混元宗都想压过对方一头,成为名副其实的腾云大陆武林第一势力,于是双方都在疯狂地扩张势力,拉拢尚无归属的年轻武人。两派的这种做法虽然吸收了很多的底层成员,但也在江湖中引起不少中立人士的反感,吴炯便是同时讨厌天命盟和混元宗两派的人群之一。
“喂!少侠!不要走啊!”
“少侠!再考虑一下嘛!”
后头两个正在吹胡子瞪眼比划的老头看见吴炯渐行渐远的身影,居然瞬间放下了彼此的仇怨,一同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