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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大陆东部海岸白沙湾,无名小渔村南边高地上的灯塔顶上,吴炯百无聊赖地坐在围栏上磕着一把瓜子,两只脚挂在围栏外头不停地晃荡。
“喂!那个剑士大哥哥!剑士大哥哥!”灯塔底下的山坡上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一边大喊一边朝他挥手。
吴炯往下头望去,他两手在围栏上一撑,整个身子就离开了围栏,从高高的灯塔上飞快地落了下来。
底下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被他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还惊恐地叫了出来,这灯塔有十余丈高,还从没有人敢直接从顶上跳下来的。
吴炯轻松地落在他面前的地上,拍了拍手笑道:“瞎叫什么?大惊小怪的小屁孩,这么点高度对我们练武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那孩子起先用难以相信的眼神看着吴炯,半晌之后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大哥哥你好厉害!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吴炯的手按在男孩的头顶,把他本就蓬乱的头发揉得更加乱了,他说:“这个等你再长大一些再说吧……对了,你刚刚喊我有什么事吗?”
男孩眼中露出满满的失望,不过当他听到吴炯的后半句话时,乌黑的眼珠中又焕发出了神采:“大哥哥,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带来的那个姐姐刚刚已经醒了!”
那个灵枢剑仙的弟子醒了?吴炯面上一怔,他伸出手指在男孩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走,过去看看。”
男孩捂着额头跟在吴炯身后,不无委屈地说道:“看到你从灯塔上跳下来,我一下子忘了要说的事情了嘛……”
时间距离吴炯在海外仙岛千阳峰下救起那个坠崖的白衣少女已经过去十天了。他们乘船从海上回来就花了三天时间,而吴炯找了一处渔村村民家将那位白衣少女安顿下来修养则是七天前的事情了。
他原本以为坠崖的人是自己朝思暮想都盼望再见到的剑仙梨琼,可把人从海水里救起来后才发现是一个乌黑秀发眉清目秀的少女。
这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可身上的内功却惊人的深厚。吴炯在海上归途中曾经试图运功为她疗伤,自己反倒差点被少女自行护体的内劲反震得几乎吐血。
来到渔村后,他也找寻过医者为少女诊脉,那医者诊断之后居然说这位少女身体并无伤患,至少以他的行医经验看起来没有。吴炯追问他既然人身上无伤,又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医者沉吟良久之后缓缓吐字道:“或是心病。”
心病?吴炯摇摇头,千阳峰和剑仙梨琼,又何尝不是他的心病……
也正是托了内功深厚的福气,这少女经此一劫竟然还能生还阳间,对此吴炯心中也庆幸不已,他急切地想从少女的口中知道当日在千阳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剑仙梨琼究竟是生是死。
他赶到寄宿的村民家,在少女门外敲了敲门,等了很久未听到里头应声,便喊了一声“姑娘,我进来了”,随后缓缓推门而入。
吴炯进到屋内,只见那名少女穿着一件素色单衣,正呆呆地在床榻上半坐着,见到他进来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痴傻之状。
“姑娘……”吴炯看到她这副样子,以为她的心神仍然没有恢复正常,便想慢慢同她说话来将她拉回来,哪知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便感觉到一片凌厉的剑气笼罩而来。
剑气扑面而来,快到吴炯根本来不及闪避,他堪堪站住脚步闭上双眼抬手遮挡在面前。等到再睁眼时,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开了数十道口子,但剑气却并未伤到他的身体,只是他身后的两只木头立柜发出一阵“喀拉”之声,随后化作木屑碎落一地。
吴炯惊恐地看着面前床榻上的少女,他清楚地记得自从自己进屋之后这少女根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刚刚那阵令他感到生命有虞的凌厉剑气她是如何发出来的?
“师父……师父……”少女发出阵阵凄苦的呜咽声,她将脸埋进双手之中,娇小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吴炯愣在那儿,过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师父……梨……梨琼剑仙……她……她死了吗?”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少女便猛地抬起头怒瞪着他,整个房间里顿时剑气纵横,不断有家具和摆设被她发出的剑气撕成碎片。
“快停下来!你发什么疯?”吴炯焦急地大喊道,这一回的剑气明显不受控制,他的脸上和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再这样下去只怕连这房子都要被她给拆了。
然而少女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墨色长发在气流中飞舞,周身依旧剑气暴走。
吴炯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被一个自己救了的疯子用发疯般的剑气杀死,他觉得这真是太可笑了。
“呃……啊……”
少女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暴走的剑气忽然戛然而止。
吴炯看到她忽然弓起身子低垂脑袋,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侧倒在床上,身子痉挛不止。
这是怎么了?她有伤吗?吴炯对眼前的一幕感到不知所措。这少女的内力如此强大,任何内伤都应该在十日之内自行痊愈,而她身上又看不出有什么外伤的样子……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她会突然变成这样。
如果吴炯的武学修为再高一些的话,他此时就能看见一层紫红色的虚幻火焰正覆盖在少女的身上,也就能够理解她所受的痛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层吴炯看不见的紫红色火焰渐渐褪去,少女看起来似乎好受一点了,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揩去了脸上的泪水。
“那天是你救了我吧……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她看向吴炯的双眸不再痴呆和带有敌意,此时吴炯才发觉她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
“我叫吴炯,炯炯有神的炯,是一个游荡在腾云大陆上修行的独行剑士。”他回答道,“你是灵枢剑仙的弟子吧?你叫什么?”
少女愣住了,口中喃喃重复:“灵枢剑仙……灵枢……我……我叫什么?”
吴炯闻言也愣住了。
这家伙失忆了吗?
少女抓着自己的脑袋懊恼地思索着,过了很久之后突然吐出一个名字来。
“未澄心。”
吴炯没有发现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可怕的表情,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想起来了?你叫未澄心?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要杀了未澄心!为师父报仇!”少女低吼道。
吴炯被她吓了一跳,生怕她再一次让那些危险的剑气暴走,几乎想要往屋外躲避。同时他也在心里想着,未澄心就是那个黑衣人影的名字吗?她真的杀死了梨琼剑仙?
然而这一次少女并没有发出那些剑气,而是落寞地呆坐在那儿,望着自己的双手:“未澄心害死了师父,我要杀未澄心为师父报仇……可我又是谁呢?”
吴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靠近她,安慰道:“你别着急,你坠下悬崖掉到海里可能损伤了心神,你慢慢想,好好想……一定能想起来的。”
少女抬起头看他,半晌之后开口道:“我叫……啊……咕……啦……”
“啊咕啦……阿瓜?”吴炯挠了挠后脑勺。
“阿瓜?”少女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吴炯看到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以为她不满意自己的胡乱猜测又要发怒了,转身正想往外溜走,却听到身后的少女缓缓说道:“就叫阿瓜吧……”
“啊?”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了,我要去找未澄心,为师父报仇。”她说着下了床,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