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忆王孙(下)

当初以武夫身份登上帝位的利天源,更难能可贵的是登基之后他并没有大肆享受、沉沦腐朽下去,而是以更大的精力投身到治国理政中去。短短几年,便让当时刚立国不久,根基尚且不稳的利国平稳度过了建国初那一段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

当利国渐渐稳定下来后,众人都以为利天源必定会穷兵黩武开疆拓土之时,他再一次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世人刮目相看:

利天源怜苦天下百姓受战火所累已千年,遂决定轻徭薄赋,毅然府兵入库,以节省国库开支,用以赈济寒苦百姓。到如今,利国和平已三百年有余。

纵观利天源这一生,犹如演绎传奇一般的精彩。这个起于微末的武夫,只为了让天下百姓少受一点苦,便放弃了千百年来唯一一次能够统一天南的机会,没有让战火燃烧到更广的地方去。

利天源逝世后,史家联合谛听阁,在那个时代的七曜天书之外加了一份皇天榜,历数千年来诸多帝王的文治武功,皆以为千年以降,利天源确为名至如归的千古帝王。

利天源被天南诸国尊称为“天源大帝”,和同时期的大齐开朝皇帝李翀并称为“天南二帝”。

王朝历史千万年,多少皇帝埋史书。

许多事物都经不起时间洪流的腐蚀,曾经名噪一时的君王,都消弭在了云垂南北的风沙中。但利国开国皇帝,太祖利天源,却是一个例外。他死后三百年,余威犹在,威慑南北四方,庇荫利国不受侵犯,实为三百年来天下帝王第一人。

然而说来也奇怪,利国自建国之日起,除了开国皇帝利天源之外,历任皇帝皆无多大作为。宗嗣传承上更是雪上加霜,每任皇帝虽然嫔妃众多,但仍凭他们在床上如何卖力使劲,费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子嗣的数量仍然少得可怜。

这三百多年来,利国皇室基本上一脉单传,好似被诅咒一般,看得利国皇室成员胆战心惊。如今利国已经传承十世,但是历数所有皇室成员,数量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三位数。

似乎利族的气运在利天源那里就都用光了,历任利国皇帝登基前都难免踌躇不已,生怕皇室的传承到自己这一代就断了,那可真是愧对先祖。

相比利族自己人,利族之外的人对这件事除了啧啧称奇之外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们抱起双手看热闹的同时,也顺带把匕首藏进了袖子里,只等着看利国哪一任皇帝断了传承,那么到时候大家都不介意上去分一杯羹。

由此观之,利国每任皇帝的处境可谓是虎狼环伺,若非利天源与大齐王朝的开朝皇帝李翀交情匪浅,两位开国皇帝共同签订了两国间的血盟协定,确定了两国之间坚不可摧的同盟关系,以利国皇室的情况可能早就是黑云压城城已摧。

说起来利国一脉单传的情况到了利一年这里好不容易好转了一点——利国皇室有史以来的两位皇子加一位公主。

只是在利皇喜气名字的背后,却是一副靠着珍贵药材才能苟活于世的身体。

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利一年早年在皇室传承问题上如履薄冰,把太多精力投注在后宫佳丽三千的床帏上,然而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仍然无子。于是利一年更加卖力,最后导致急火攻心,反而物极必反,身体情况一年不如一年。幸而后面得高人相助,在药物的调理下渐渐恢复过来,最终在不惑之年里先后得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出世。

然而利一年也因为当年利夏母亲怀上利夏之时的一桩阴谋,犯下大错,最终酿成大祸。利一年从此心灰意冷,对朝政再无兴趣,加上早年落下的病根,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十多年来对朝廷不闻不问,导致利国朝纲基本荒废,这才给了季义府强势上位的机会。

如果不是太子利春天赋过人英明神武,十五岁之后便代替利皇监国,逐渐稳定国内局势,或许在利一年的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臣子弑君篡位的戏码。

利春对朝廷的整治,不可避免的触碰了季家的利益,季义府毕竟是三朝元老,权势滔天,对此定然不会甘心坐以待毙,于是便私下到处使阴招。

季义府在朝堂之上向皇室请求联姻没有得到利春的答应,之后干脆偷偷进宫面见利皇,希望季家嫡子能够迎娶利秋,以换来双方的和平共处,甚至是季家对皇室的绝对忠诚。原本按照利一年的性格,差点就答应了季家的请求,幸好最后被利春及时阻止,才没让季义府的盘算得逞。

之后季家就此事三番五次向皇室施压,无奈之下利春只好通过举办因利一年身体原因而中断十年的祭天大典,以及尊一品公主册封大典,邀请诸国权贵前来,希望利秋能从中挑到一个比较满意的联姻对象,以钳制季家的威胁。这种引虎驱狼的方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正当册封大典举行之前,利春焦头烂额之时,形势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因为姜族的突然到访,让利春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如今在季义府心中,或许十分不甘,早就认定皇室背里竟然靠上了姜族这棵大树。

这便是此次利春为何会对姜伊二人如此客气的原因,他沉吟片刻问道:

“哦,对了,姜族此次出山是所为何事。但是不管是何事,但凡有需要我利国的地方尽管说。”

“唉,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最近大齐局势动荡,我父亲他老人家担心我二哥的安危,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委屈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出来把我二哥带回去,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

“二公子还没回去?”利春试探着问到。

“嗯。”姜伊一脸无奈,扶额表明来意:

“我二哥他很早之前便对殿下赞赏有加,碰上此次桐秋公主册封大典,我和福伯猜测他兴许心血来潮来了桐城,所以我们就估摸着先到利国来看看情况。”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现在便传令下去,让桐城各部配合三公子的行动。”

“如此,小生便在这里先行谢过殿下了。”

姜伊听见利春愿意鼎力相助,顿时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朝利春就是一拜,然后利春又立马站起来还礼,两人这般往来看得姜伊身后的福伯一个劲叹气,说道:

“行了啊两个小娃娃,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还没我一半老的年轻人,哪来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非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穷酸才行是吗?”

老人一句话,说得利春二人尴尬不已,他二人相视而笑,瞬间领会到了要领,干脆大笑着随意坐下,一时间相谈甚欢。

“三公子,小王最后还想麻烦姜族帮利国一次……”

“这个没事,桐秋公主这样的美人儿,我见犹怜,怎能容忍她落入李昀这等人的手中,决定不能任他胡作非为。再者,李昀如果实在过分的话,这件事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就会影响到齐利二国延续三百年的友谊。这样别说我姜伊不同意,就是整个天南士族也不同意。”

听到姜伊的表态,利春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顺势问道,“那三公子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这个没问题,来之前我和福伯早就商量好了。殿下你难道忘了,我姜族里面,还有我二哥呢。”

“三公子此话怎讲?”

“很简单,我们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往我二哥身上扯,到时候如果李昀等人还来纠缠不清,殿下就说我二哥他对利秋公主早有倾慕之心。如此这般,莫非那清昀公子和逍遥公子二人,还能敌得过殿下的春秋公子和我二哥的卓尔公子不成?”

姜伊说这话的时候面带笑意,人畜无害,他身后的福伯也一脸理该如此的表情,这让利春好一阵恍惚。

姜伊见此向利春解释到,“殿下不用担心,反正我二哥这么多年来背的黑锅也不少了,多这一次也不多。福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老朽也深感公子所言甚合,老奴二人如此奔波辛劳地出来寻他,就让二公子再背一次锅吧,提前还账也好,省得他回去再被族长罚一顿。

哈哈哈……”

“嗯,福伯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姜族主仆毫无征兆的笑声让利春胆战不已,看来这世家大族水,有点深吶。

姜伊得到了利春的允诺,便不再赘述,两人站起身来互相拜别,带着福伯离开了苍茫山。

利春站在原地,暗暗对那位神秘莫测的姜二公子感激不已。

二公子这一赌气,竟然让我我利氏避免了一场动乱。

想到此次危机得以解除,利春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道:

“亲爱的二公子啊,如今我倒真想见上你一面,当面和你道一声感谢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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