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3年,我十岁,当那个男孩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一种奇特的感觉,是牵绊,是很熟悉的牵绊感,但这短暂的感觉,回过头来寻味时却无从捕捉。
与我不同的是,这个叫王别邺的男孩有完整的家庭,他不用像我这样凡事都拼命做到最好来讨好父母。起初被收养的时候,我小心翼翼,不论是学校还是家里我都是尽力做到完美,有很多时候,我都想问我自己,这样到底是在取悦自己还是别人,还是通过别人的认同和赞许来填满我那本就空无一物的心。变脸的把戏玩的久了,难免会觉得累,所以在那个晴朗无风的下午,父亲带我去靶场练习射击时,我十枪全中靶心之后,故作镇定说,我可以回家学习吗?那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我的脸,说,可以,你这么优秀,在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我虚心一笑,是啊,在哪里我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站在王别邺的窗台上,看着熟睡的他,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我并不清楚,这预感正在一步步照进现实,最终将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过,将我们本就残破的人生摧枯拉朽。
王别邺是道的管理者之一,但是并没有觉醒。东神说他是钥匙,只要他在,任何靠近他的道执或者类人都有可能觉醒属于他们自己的能力,(类人是道执的后代,一部分类人不具备使用道的空间锁链来达到空间移动的能力,但由于自己带有与极石所锁定的基因相近的基因,因而有能力觉醒属于自己的能力。理论上说,道执不属于人类,也不同于那些道执与人类生下类人,他们是迷一般的存在,由人类所生却和双亲无任何血缘关系。因此有传言说他们是神的使者。上古就有一种扯淡的说法叫感应受孕。既然和神扯上关系,他们的一切就都在神的控制范围之内,生死也不例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类人的存在与道执同根同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类人,一部分是道执。但是伴黑以及无组织的道执不同的是,名叫黄泉的他们,是神的直属武器,专门用来收割道执,将道执的灵魂归还神明,东神说过,这种收割已经持续了上万年,自人类有文明开始,或许更早。
黄泉对于道执的这些杀戮,与其说是收割,还不如说是道执之间的互相残杀,因为谁也不会傻到等着别人来杀,就算起初,心存侥幸逃掉几次,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不管是道执还是类人都会露出原本只有人类才会有的丑恶嘴脸。一场无邪恶正义、只为生存的厮杀在所难免。当然,最终,不论是无组织的道执,还是有组织的黄泉、伴黑以及类人,只要神感兴趣,他们的灵魂都会毫不例外地在他们来到世界上的第25年悄然消逝。在这一点上,神还是正是公平得可以,所以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黄泉的人自己不能逃脱死亡定局却仍然愿意为这个“神”卖命呢?
再有就是,东神说过,神在15年后就会策划一场大悲剧,至于这场悲剧的主人公,就是我们这些按照神旨意生死的蝼蚁。规避的办法?东神表示,找到神定位道执的钥匙和锁。锁和钥匙是九个道执中的两个,钥匙除了可以触发靠近他的道执的道的觉醒,更能够作为坐标来定位其它的道执,不论那道执是觉醒的还是未觉醒的。而锁,则可以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锁死道执的道,即封印极石矿,也就等于从源头断了道执的能力来源,这样一来道执就成了普通人。同理,不论是哪一个道执的后代类人,他们的父系道被封印,他们也就失去了特殊能力。
之前逃跑时,我并不是不想为大多数人的未来而做些贡献。原因是猛然间知道自己不算人类,同时又被塞进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难免会茫然无措,甚至连自己的心的诉求都无法听清了……而如今,即便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还有什么比维持常态更重要呢?
当接到东神给我的这个保护王别邺的任务后,我就慢条斯理地开始跟踪这个叫王别邺的少年,终于那天早上蹲在他窗台上睡着的我掉进了他的房间,更为尴尬的是,我不偏不倚地掉进了他的怀里。
我顿时失措,不知道以何种姿态来面对这个15岁的本该阳光实则阴郁少年,令我意外的是起初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惊得失语,他只是一脸阴郁、睡眼惺忪地对我说,“你是谁?”。说完之后他才反应慢半拍似得一把将我推开……
我瞬间就笑了,真是可爱。看着他后知后觉的那怂样,我觉得我该活泼点,于是开心的调侃他,叫他“小朋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我的这个保护对象很是满意,阴郁得可爱,也因着这个男孩,我也终于开始对我的伟大工作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兴趣了。
我告诉他我叫艾丽娅,他记住了。
再后来,我每天借着去追白上课的幌子,清早出门跟着王别邺,傍晚时分回家,然后在和养父母吃完晚饭后,用道回到别邺家,蹲在他家天窗上注视着这和谐的一家,夜深人静后睡在王别邺的窗台上。他默许了我的存在,这在我的意料之中。第一次见他,我就从他墨绿色的眸子中读出来了和我一样的无归属感,这种无归属感源自心灵的荒芜,用俗话说就是孤独的一种。
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盯着桌子上的书,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不翻动一页纸。眼神时而忧伤时而飘忽不定。当他那个专门研究生物学的父亲回到家时他会一反常态的积极冲下楼去帮他父亲提包,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似乎在讨好他的父亲……又似乎只是为了维持那一抹和谐,即使他知道自己笨拙且虚假。
跟踪他的这些日子,他基本未开口和我说话,我们就像碰巧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两个陌生人一样,互相知晓对方的存在,却并不期待彼此会有交集,就这样默契的走过了许多天。
命运般地,那天来了。
我照常走在别邺身后,这是一条种满银杏的街道,满眼的暖色让我不由驻足观望,并不由的发笑,我笑是因为在暖黄色的世界里,黑衣黑发的别邺简直就是格格不入的漆黑幽灵,而这个幽灵正长久的仰着脖子站在一棵银杏树前,虽然别邺那不算明显的东方男性轮廓在这风景的映衬下很是好看,但是半天不动,脖子真的不会酸吗?
没错就是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矮小壮实的胡子男一把将我拖进银杏树后的灌木。当时那男人一只手几乎捂住了我的一张脸,不管我怎么挣扎他就只顾一个劲儿把我拖远,我很着急,因为在普通人面前我不能用道,另外就是,那男人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根本无法呼吸,曾经被泥石流掩埋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因缺氧而眩晕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掰断了那男人的一根手指,给了他两脚,撒腿就跑。
跑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以为终于没事了,正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我看见别邺在马路中心被撞飞,当他重重的摔在地上的一刹那,我瞬间意识到,他是回来找我的,他为什么要回来?按照他的性格早该自己回去了才对。
我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在他闭上眼睛时,我吓哭了,也就是那一刻,我不自觉的发动了道将他带到了最近的医院。
到这里,我作为艾丽娅的人生完了。伴黑有规定,凡是在平常人面前使用道的,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成员会被“人间清除”。就是组织负责调用西夜国最先进的科技,抽取人们的记忆,那些所有关于我的记忆。等在手术室门口的我想到这些后果惶恐不已,要是这样的话,我还算来过这个世界吗?执行过“人间清除”后,我该以怎样的身份活下去,凤凰?我是凤凰不错,不属于这里的凤凰,回不去的凤凰。
把裙子攥得皱巴巴后,终于,我鼓足了勇气站到天台,手环显示东神在那里,她一定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蠢事了。
“人间清除”完成后,我搬到了追白书店,仍旧夜以继日的跟踪保护王别邺。敌人还未露面,我就先坑了自己。我去扶别邺上下学,一路上我总低着头,别邺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是拍拍我的头以示安慰,他哪里知道我并不是失落,我是在笑自己蠢,脑内疯狂质疑正在做的事情的意义。
终于,别邺基本上算是痊愈了,我也不用再做他的智能拐杖了,那天我帮他撑伞送他到家门口,感到他家四笼罩着奇怪的气场,所以警惕的退到离他家远一点的地方待命,东神说过,以我的能力,根本就对付不来黄泉的任何人。要是真不小心遇见了,回馈给她信息后只管逃命。
不久,我看见一个男人走出王家,那个男人一脸坚毅,周身却散发着与这份坚毅不符的沉郁气息,我正出神思考这是何许人,他已经到了我身旁,并径直从我身旁走过,只是我知道,在经过我的一瞬,他那眸子轻瞥我的时候嘴角上扬了一下,被他一瞥,吓得僵直着身体久久的站在雨中,那是一张多么英俊的脸,可我为什么除了害怕就是难过,即使他没有对我做出任何恐吓行为。
此后的很多时候,我的梦里都会出现这个脖子里挂着铜质剪刀的男人,这些梦无一例外都是噩梦。
我来到别邺家,见别邺正在睡觉,无聊之际在天窗看见别邺那个生物学家父亲,王品昌,神神秘秘的猫进书房,我一时好奇,就跟了进去。
一进去,我就被惊呆了,这个书房有个地下室,走过一段昏暗的地下通道,我来到一间实验室,王品昌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我赶紧猫进一堆实验器材。等王品昌拿着什么重要的文件走上去后,我才从那个大的玻璃容器里走出来。刚走出来,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这里除了人体器官之外角落里还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别邺、王别邺的母亲哈文以及他的妹妹王星图。
这三人的状态实在令人犯恶心,我本能的反感,掉头就走,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会使用道,慌慌张张跑到紧闭的出口时,胡乱的那么一推,门是开了,但是作为门的那个书架上的陶瓷摔碎了,这时候我才想起自己是道执,赶紧发动道去追白书店,把这些告诉东神。
可是碰巧东神不在,据店长说,她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再次回到别邺家,房间空无一人,找了好些功夫,终于在小公园的秋千上找到了他,他的表情真是失落到了极点,他一开口,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让他机缘巧合地发现了他爸爸的秘密。我把手放到他肩上想安抚他,结果瞬间被打开,很明显,他情绪很不好。
强行用道将他送回家后,我就坐在他窗台上看着他,他就是那样的人,凡事都往坏处想,可悲的是每次现实总是呼应他悲观的预想。本想就这么陪着他,没想到他会反过来追问起,我刚才是怎么将他带回来的,我随便说了句搪塞,就假装有事离开。转身站到了他的窗外。这时候,听到他和他妈妈的对话,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讨好的父亲……他看似和谐的家庭。
我很内疚,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守在他的窗外。
夜深了,铅色的天空下起雨来。
“你在的吧?”
雨水从我的脸上滑落,房间传来他的声音。
“不在吗?”
语气中有难掩的失落。
我终究是亲手打破了这个家庭的水晶梦,望着没有星星的灰暗夜空,我开始难过,身后的这个少年,在父母面前是好儿子,在妹妹面前是好哥哥,在学校是好学生……唯独在我眼里是落寞的悲情者,他这份悲情并非是受他的生活环境影响而产生,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就如我这与生俱来的荒芜感是一样的,我们都需要认同,都需要假象,但自始至终都无法怀抱自己编织的虚假梦魇入睡。
说到底,这世界上最难敷衍的还是自己的心。而他,就像一个伟大的悲情先知,他知道他的家庭终将破碎。这只是一种隐隐的预感,只是他不清楚这预感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眼下,他发现他父亲的这种有背常理的行为,猛然间意识到,那天竟然这样近了,他所受到的压迫感是可以想象的。就像我知道我的命终究会像风一样流散四面八方,至死方落,却不知道它何时才肯落地。
因为世事难料,所以惶恐,所以无归属感,所以茫然无措、莫名失落。
面对未知和变数,人是很脆弱的。
他,是害怕了吧……
手环闪了三下,我用道闪到别邺家院子外。
“凤凰,看好王品昌,今晚他会和黄泉接头,当然还要拜托你在我去之前,保护好别邺,他很重要。”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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