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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青蓝的天空幕布之上,星图伸出纤瘦而苍白的手,拉起坐在地上的千略。
对于星图之前提到的她是适合者这件事,她给千略解释是;她有一个抛家弃子的父亲,他正是黄泉的判官,因此星图是天生的适合者,刚才她说给千略的那些关于黄泉的情报都是从他那听来的。十一年前,也就是星图六岁的时候,她父亲离开了她和她的母亲,全心全意效忠黄泉。随后她和执意寻找父亲的母亲四处漂泊,在伊斯特南部山区遭遇了来历不明的匪徒,并被他们绑架。几经波折后流落到伊斯特西部的一个小镇定居。那时星图的母亲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好在收留她们母子的汽修工人待她们极好,自此往后的八年一家人过得也还算幸福。而这微不足道的幸福也在某个普通的夏夜被捏得粉碎,那年夏天星图14岁,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她的母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第二天她成了犯人,获刑四年,之后她立刻被押往吉尼亚监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在我母亲的尸体旁,站着一个脖子里挂着铜质剪刀的男人。那剪刀是黄泉的判官才有的信物。和记忆中,父亲佩戴的那剪刀一模一样。而那个男人的相貌,我一辈子都记得。”
星图深吸了一口气,将原本在地上的目光转向千略。
“祈别邺和那个男人长得极为相似,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敢贸然接触他,但又怕辜负将军的嘱托……总之,还好遇见你。”
“不可能吧?和别邺相似?”千略心里直嘀咕,你还和星图一模一样呢!
“恩,不过,我得确认一下,三年前,祈别邺离开过霍普弗斯吗?”
千略寻思,虽然别邺将来充其量是个傀儡领袖,但作为傀儡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政府军可以容忍他庸碌无为而活,但绝不会给他机会出去送死。
“别说三年前,就是现在,以他的身份,也绝不可能踏出霍普弗斯半步。他可是霍普弗斯的未来领袖,只要一出霍普弗斯,三国联军会比谁都先置他于死地,他不可能出去。”
“要是……他是黄泉的人呢?”
“等等。”
千略脑海最深的角落里浮上来一幅图像,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没错,是他在连城港看见的那个男人,当时就觉得他和谁相似,现在一想果然和别邺相似得不得了,只是那男人周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脖子上挂着铜质剪刀,这些别邺都是没有的。
轰隆隆,一阵引擎声打断了千略的思考,刚才还寂静的周遭变得喧闹起来,脚下的土地也微微发颤。
引擎声由远及近,直至几辆军车以飞快的速度开过巷口,千略才看清为首的那辆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别邺的弟弟,祈须弥。
“我先找个地方给你藏身,等我把我姐的嘱托告诉别邺后,再找你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千略将星图带进了附近的一座宅院。多年以前,这曾经是武家在费特的宅邸,现在变成了囤放军用物资的仓库,千略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两人躲过了几个巡逻的士兵,不一会儿,来到没有士兵把守的房子的第三层,这一层原本是武家的卧房。走到了最东边,千略打开了一扇门,没想到屋内的陈设与他离开时无异,之前别邺和千略闲聊时说过,武家的房子他有在照顾,并表示别邺随时可以回去住。千略手指轻轻滑过桌面,手上并没有半点灰尘,一切就好像一直有人在一样。
“这是我姐的房间,你在这里等我。”
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千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星图那一身囚服。
“柜子里应该有衣服,浴室在最西边。只要没有大的响动,楼下的士兵应该不会上来。”
交代完毕,千略折回面包店。
此时的面包店门口停了好几辆军用汽车,两排士兵们目不斜视的站在车前。
见千略直奔店里,门前的两个士兵机警地上前阻拦,被胡拔道尔一声喝止。
店内,祈须弥和祈别邺相对而坐。见千略进屋,须弥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口吻焦躁地冲祈别邺说。
“哥,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赶紧决定,一整只军队都在等着呢。”
“千略回来了。”
别邺就像没听见一样,将千略揽到一边。
“之前跟你说的事现在已经落实,政府已经确定是止戈偷袭了吉尼亚监狱,并杀死数名狱警。联合军正在玄聚方向和武家军打得焦灼。昨天他们派来大使,商讨和解事宜。条件是政府军亲自摧毁武家军,生擒武止戈,并将她交给联合军处置。”
“所以呢?”
千略沉了沉上涌的气息。
“总统也就我的岳父,命令我带兵去清剿,我……还没答应。”
“哥,你还要考虑多久?这事不管谁去,结果都一样。但是要是你去的话,在接任总统时,你会更有威望。”
一旁等不及的须弥抓着头从沙发上站起来,绕到了两个人的前面。
瞬间,脸变得铁青的别邺强压着内心的怒火狠狠瞪了须弥一眼,须弥连连几步退回了沙发上无奈的扶额。
听了这一切的千略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姐姐给予希望的别邺现在竟成了她最大的威胁。
“千略,你能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活捉我姐?”
“给我个机会保护她。”
别邺一字一顿。
太阳渐渐升到更高的位置,武家宅邸里,星图洗去一身疲惫后,裹着浴巾站在那个古朴的衣柜前发愣,柜子里除了几条牛仔裤,就几件袖子上有三道白杠的运动服上衣。牛仔裤只有黑、蓝二色,运动服上衣则只有红、黑、蓝三色。看了许久,星图拿了红色运动上衣、蓝牛仔裤套在了身上。
在那面镜子前,星图轻轻撩起遮眼的刘海,露出额角那四分之一的黑色太阳印记,神色变得纠结不已。许久,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床上,任凭睡意肆意地涌上来,将她吞进没有边界的睡眠世界。
有多久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呢?
三年?三年。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静谧的月光如夜的呓语般洒满东方帝国伊斯特的每一寸土地,哄得山川生灵都昏昏欲睡。在这一片美妙的气氛中,一抹不和谐凭空出现在伊斯特西部的一个小镇上,并在小镇的教堂里隐去行迹。当小镇里最后一盏灯熄灭的那一瞬,这一抹不和谐从教堂里显出人形。
银色的月光下,他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和背上,前额和双鬓的头发被暗色金属整齐地束起在脑后。他那不深不浅也不失锋利的双眉下是一双漆黑的眸,雪白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若有似无的寒气,也许因为皮肤太过于白,他的嘴唇也是苍白的颜色,同时也有丰润健康的光泽,在这两片无色的嘴唇上挺立的鼻子连接着饱满的额头。就算是在伊斯特的有钱人中,也找不出能有这般气质和相貌的人。
突然这个男子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他凝神注视着这家门前的姓氏。目光在这个简单的“Haze”上缠绕了许久,终于他纵身一跃,进入这深深宅院。
两分钟之后这家的女主人倒在他的脚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女人濒死的脸庞。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一头深色的卷发散落在地板上,身材匀称的她有着一双伊斯特人没有的蓝色双眸,此时正表情扭曲地盯着男人。她的腹部不断的涌出鲜血,口中也溢出一股股血流。
“你……?妈妈!”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站在男人背后的楼梯上,嘴唇颤抖,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冰冷的从她瘦小的肩背之上顺势铺展。她迎着男人清冷的目光,径直向地上的女人身边跑去。
“妈妈!”女孩轻晃着女人的肩,女人一把抓住女孩的衣领,几乎将嘴贴在女孩的耳朵上。
“星图……黄泉,你的父亲……你的……”女人断断续续还未说完便咽了气。
“是你杀了我妈妈?!”这个叫星图的女孩回过头来,月光下,刘海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个脸。
“不是。”男人低眸注视着这个不到一米五的纤瘦女孩,面无表情且语气平静地反驳,他胸前那铜质剪刀在月光下泛着古朴的色泽,似乎封存着万千光影中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谁?!这里还有别人么?”女孩极度悲愤,仰起头来,用那双大大的褐色眼睛瞪着这个长相英俊的二十来岁的男人。
这双大眼睛在月光掩映下散发出深不见底的幽暗杀意,男人不由心底一颤。
“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男人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站住!”女孩手中拿着不知何时在地上捡起的、沾满鲜血的刀,拼尽全力地刺向男人的后背。
男人灵巧地一个侧身,女孩扑了个空,几个踉跄后停下。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门怎么开着,遭贼了吗?老婆?”
黑衣男人皱了皱眉,俯在女孩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轻快地从楼梯口的窗户跳出,瞬间消失在了沉郁的夜色里。
女孩愣在原地,深深地低着头,握着那把刀的手不停的颤抖,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她没穿鞋的脚背上。
那男人说的是,“来黄泉报仇吧,如果你还有机会长大的话。”
“如果我有机会长大的话。”
星图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睛被透进窗子的白光刺得酸涩发胀,脑袋轰鸣。
三年过去了,她,已然长大,只是黄泉在哪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谁?”
“是我。”
门外传来千略的声音,星图打开了门,一个包被丢到她手中。
“装两件衣服,跟我走。”
“现在?”
“对。”
两人潜出了武家,穿过几条街,钻进了一辆军用汽车。
“这个是你的通行证。”
千略将一个牛皮壳的证件递给星图。
“还有这个。”
接着他掏出之前那个星图用的手环和戒指,并简单说明了用法。
“你知道我姐的位置?”
“恩。”
“我必须尽快见到她,你指路。”
“好。”
星图点头,心里也猜出了大概,想必是千略没有成功说服别邺,或者别邺没有说服政府军。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千略有什么打算,但是自己是武止戈救的,她没有理由不帮自己的恩人,哪怕当时武止戈说只要把话带给祈别邺后,自己就自由了,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是绝不可能做事不理的,更何况千略是她寻找黄泉的线索,在找到黄泉之前,绝对不能离开他。
车子行驶到玄聚一带,那周围的道路都被炸得一塌糊涂,焦糊的土地崎岖难行。好不容易到了玄聚森林边缘,又因林子过于稠密车子无法通行,两个人只好弃车徒步穿越森林。
一开始,两个人走得还算顺利,但是越往深处走,方向感越模糊。连续在一棵巨大的枯树周围徘徊一个小时后,两人停了下来休息。
“你怎么过来的?”
千略拿出一包肉干递给星图。
星图指了指天上说。
“将军让我朝着东神星跑。”
千略抬头,此时的天上早已没有了太阳的踪影,阴沉沉的一片。他一转念,想到了耶约,可看了星图一眼,他又咽回了那到嘴边的两个字。
“你可以用你的那个小人。”
星图低眸咬着肉干,平静的说。
“呃……好,耶约。”
千略有些意外,毕竟上次她对耶约表现了很深的敌意,千略刚才就是因为这个犹豫,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启用“来历不明”的耶约。
“略,你终于不生我气了呀?”一个小萝莉快活地在千略周围跳来跳去。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上次很凶地让我回到颈环里……是不是因为我突然跑出来,还……”
“我没生气,耶约,你,能帮我们走出这片林子吗。”
“真没生气?”
见耶约眨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千略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问题,不就是走出这里么。”
“唉?凶巴巴还在这里呀!你为什么要跟着略。”
耶约嘟着小嘴飘到星图面前,歪着小脑袋,一脸淘气。
星图开始没有搭理她,低头自顾自吃着肉干,最后被她绕得实在心烦,猛地一抬头冲她一竖烟眉。耶约立刻在空中吓得作一屁股摔倒状。
“略,凶巴巴为什么和……星图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面时,星图脸被刘海遮着而且还有灰,加上两人隔得不近,耶约没看清。这下被星图正脸一瞪,她着实吓坏了,因为她知道星图已经死了,而她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和死去的人长着一样的脸。
“我就是星图,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胡说,她已经……”
“耶约,她就是星图,现在走出这片林子要紧。”
千略打断耶约的追问,意味深长的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子准备赶路。
“咔吧……”
远处传过来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三人同时向周遭张望。
“快跑!”
耶约绷紧了小眉头,稚嫩的声音在无边的森林中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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