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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幕终究降临了，在这个万物归于沉寂的时刻，血腥的战斗却才要刚刚开始。
攻城营地充满了人声的嘈杂，或是祈祷或是交头接耳，兵器与铠甲碰撞发出的杂乱声响不绝于耳。
而这群龙无首般的一幕，随着一面旗帜，一名少女的出现戛然而止。
“过去的十个寒暑，无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这片土地上洒下的鲜血已经够多了。”
洁莉蒂安骑在高头战马上，在营地中央的小山丘上，于骑士们簇拥下高声对阵前的士兵们说道。
明亮的火光照在那张美丽而不失英气的脸颊上，让她化身为夜晚的明星，吸引了所有士兵的目光。
“我无法再允诺你们更多的条件，但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
“今夜，是这场内乱的最后一战，今夜之后我们的家园，罗伦大陆将永无战乱，丈夫能与妻子团聚，儿子能回到父母膝下。”
“士兵们，军官们，就让我们再团结一次，赢得这场胜利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塞拉看准时机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枪，用最响亮的嗓门大喊道。
“为了国王陛下，为了我们的家园！”
“为了国王陛下，为了我们的家园！”
“为了国王陛下，为了我们的家园！”
…………
………………
被染上了一层狂热的夜幕，终究在洁莉蒂安拔出的佩剑挥舞下，到达了气氛的最顶峰。
工兵挥动斧头斩断抛石机的绳索，在齿轮的运作下，一枚枚点燃的陶罐呼啸着扑向了那片尸山血海中的孤岛，爆裂的火焰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城堡，即使相隔甚远也能看到，甚至能听到被烧死者的哭喊声。
“步兵上前！”
传令官用不亚于洁莉蒂安的声音，将她的命令一级一级的复述下去，移动起来的军队就好似蚂蚁一样。
那壮观的一幕尽收眼底的洁莉蒂安，却也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她紧紧的攥住缰绳握紧佩剑，不觉间一丝冷汗划过她的脖颈。
“没事的。”
忽然间，伴随着熟悉的话音，一阵温暖的触感透过了冰冷的盔甲，轻轻攀上她的手背。
惊讶的转过视线，才发现是塞拉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透着能融化冰雪的温暖。
“咱可一直都在这里的哦~”
没有说话，洁莉蒂安只是用化开的微笑点头回应，对于二人间那已经足够了。
吐出一口浊气，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一片火海的城堡上。
“步兵，攻城！”
号手旋即吹响号角，震耳的号声下个人的生死被无情的碾压，面对不断从城墙上袭来的箭雨，士兵们向前迈开了脚步。
火罐与火箭在天空中交织出耀眼的弧线，墙壁外那仅仅百米不到的距离上，接连倒下的尸体几乎让后来者踩不到地面。
城墙上，奋战的守军也同样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在箭雨的洗礼下从高高的城墙上，化作尸骸直坠而下。
“公主殿下，您用不着亲自上阵，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您只需待在军营等待我军胜利的捷报就可以了。”
“这里是战场，我仅仅以一名战士的身份到来，所以不要叫我公主。”
“啊，是我失礼了将军大人。”
因为攻城用不上战马，洁莉蒂安和塞拉以及一队亲卫下马步行，同其他士兵一样冒着箭雨冲锋在第一线。
刚才那名试图劝阻的将军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改变主意。
士兵们以洁莉蒂安为中心渐渐集结起来，从城堡的塔楼上望去，就像是黑色的浪潮中出现了一条鲨鱼。
洁莉蒂安与塞拉并肩前进，两人同样默契的举起手中的盾牌，偶尔箭头擦过盾牌的声音并没有让她们放缓脚步，反而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洁莉蒂安的队伍冲向了最近的攻城塔，本来推动轮子前进的士兵几乎绝望，但当她的身影出现时，犹如混沌中降临的女武神般的身姿，让这高度凌驾于城墙的庞然大物又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不要让攻城塔靠近城墙，准备火油！”
城墙上的守军大声嘶嚎道，装满小陶罐的木桶被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抬了过来，面对那渐渐接近的攻城塔，完全不需要将领的命令，所有人都自发抓起陶罐用尽力气扔了出去。
“危险！”
塞拉惊叫着一把将洁莉蒂安往后拽去，点燃的火油从高空洒下的化作火雨，没来得及躲闪的士兵全都变成了燃烧的柴火。
“你没事吧。”
“啊我还好，没事，你呢。”
塞拉点了点头作为回答，持盾的手顺势丢掉已经被点燃的盾牌，将烧伤的拇指藏在了掌心后。
“来不及了洁莉蒂安。”
察觉到洁莉蒂安看向攻城塔的视线，塞拉立刻阻拦道。
那攻城塔的外皮已经燃烧起来，士兵也完全放弃了推动，即便距离城墙紧紧咫尺之遥。
士兵们不由自主的聚集在洁莉蒂安身边，如果没有她在，或许他们也只会继续跟着部队继续攻城。
但现在，那些充满了沉重分量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洁莉蒂安早就肩负铠甲重量的肩膀上。
那所有的视线中，唯一的，只有来自塞拉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劝告她放弃的意思。
“呼……”
洁莉蒂安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再度睁开时被硝烟污浊的脸颊上，露出了必定相信胜利的坚韧。
“同胞们，继续推动攻城塔，随我一起夺下城墙！”
她高声一呼，便冲向了已经开始燃烧的攻城塔，她纤细的双手抓住了推杆，其余人也被她的言行所带动，士兵们大喝一声全都不要命似得跟随了她的脚步。
塞拉咬紧牙关，无言的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闪烁的目光像是责怪又像是担忧，但最终她还是随着大流跟上了前进的步伐。
“挡，挡不住了，赶快防守！”
“着火了还在推动，那群南方人都是不死之身吗！”
火焰中的攻城塔在守军们惊恐的眼神中前进，当塔楼的挡板重重的落在城墙上的那一刻，高举盾牌的士兵看到的只有喷涌的浓烟和火花。
——绝不可能有人出现。
四周的一切都寂静了，并非是战斗停止，而是那些注视攻城塔的士兵们，都屏息凝视等待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哈！”
在两道少女的倩影破开烟雾前，是属于她们齐声的呼喊。
那犹如神话中，女武神冲锋前激昂的战嚎下，近百守军面对二人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半步。
飞散的火粉随二人冲锋的身影向前迸发，塞拉手中厚重的骑枪一马当先，枪尖迎头贯穿盾牌，木屑飞散后便是鲜血横流。
看准同伴制造的时机，洁莉蒂安一跃而起，手中的细剑闪过一道寒光干脆利落的贯穿一人的头颅后拔出。
塞拉顾不上拔出骑枪，直接往前一顶，让那被自己贯穿的倒霉蛋再抵着三名敌兵，径直向后从城墙上惨叫着摔下。
她丢掉骑枪，拔出腰间的佩剑同洁莉蒂安默契的背靠背面对两边夹击的敌人。
——敌人只有两个女人吗。
然而，守军的庆幸还没多持续一秒，震天的喊杀声便从火未熄灭的攻城塔中传来。
那些或是被战意，或是被疯狂，或是仅仅只因为洁莉蒂安而冲锋的士兵们，一个个穿过炙热的烈火，哪怕身上燃起火苗仍旧冲上了城墙。
一场久违的混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在远离战场的一处小山丘上，十几名身穿印有皇家金狮子纹章铠甲的骑士，将一名头戴宝冠的苍鬓老者保卫在中央。
战马上的老人任凭夜晚的寒风掠过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他用沉默拒绝了护卫请他回营帐的请求，深陷于眼眶中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倒影的是依旧燃烧的战场。
城墙的门楼上，一名骑士摇动旗帜的身影引入眼帘，他老眼昏花早已看不清那骑士的身影，只能勉强看见那面旗帜上的图案——一条黑色的巨龙，在风中飞舞。
叠满了皱纹的嘴角，露出欣然的微笑。
“洁莉蒂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