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八月末
关栽瘫在飞机的座位里，右小腿肌肉僵直，被牧老狗的子弹钻了一个眼子，只打了个简易绷带。塞着耳机，耳朵里不断重复着那位神秘雇主，发到邮箱里面来的音频。
“十六，十三，十五。”音频很短，仅仅是反复悼念着几个无用的数字，但是音频后面附带的文字，却获得了关栽足够的信任。
【你的舌苔上有个“0”！】
这件事情关栽从未与旁人提及过，而且那个刻在舌头根部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至于这个“0”的来历，应该是关栽很小的时候刻上去的了，小到现在关栽对根本没有影响。
雇主知道关栽舌苔上的纹字，那么曾经的事情，也知道个大概吧！
剪短的音频和屋子仅仅是雇主定金而已，关栽舍弃他自己在异国的有限生活，撩了老虎屁股，一无所有的被一路撵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城市，不就是因为当年死在火场里面的三个人嘛！
虽然人是死了，总得知道为什么死的，谁下的手的吧！为什么下手吧！
进了候机大厅，空气有些沉闷，瘸着腿走路有些费劲，关栽在靠着在外面的一排椅子上做了下来，掏出了自己的钱包，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分钱，至于卡关栽更是不敢了，牧羊的人绝对把这些账户盯得死死的。
“该死。”
没现金是个大问题，关栽眼神在大厅里游离着，看看有没有能下手的肥羊！
锁定了好几个目标，但是关栽却被迫放弃了，他行动不便，不好跑路是个大问题。车到山前必有那啥？关栽正发愁的时候，一只手轻拍在了他的肩上。
“帅哥，你好！”很清脆的女声。
关栽慢慢将视线向上抬起，休闲的牛仔裤，白色外套，挎着蓝色包，束着长发，带着耳机，背着纯白画板的妹纸，二十七岁左右，年纪和自己相仿差，“嘿！美女，啥事？”
“帅哥，麻烦让下，谢谢”，女的手指了指关栽占了座的行李。
关栽尴尬地笑了笑，拉下箱子，让女孩安静坐下，环顾了四周，空位置不少，为啥非要坐这？
对方把画板搭在腿上，微微侧着身子，面朝外面，拿着铅笔，铺开一张崭新的画纸。
“嘿！艺术家？”关栽不要脸地蹭过去。
“仅仅是会画画而已，不算了！”女人被关栽抬得有些尴尬，挥手否认。
“嘿嘿！”，关栽附和着干笑了一声，顺着女人的目光愁过去，透过候机大厅的玻璃，视线落在了外面那个卖艺的男人身上。他在唱歌，汗流浃背，面前放着顶帽子，里面是些路人零零碎碎的打赏。
女人在画那个男人。
关栽想动手，但是苦于没有找到钱包的放置地点。
“他也是位艺术家，就是……”关栽动了动脑子，有了想法，搜刮着自己所有的口袋，终于翻出了最后的五块，轻拍了拍女人画板，“画家，看下我行李哈！”
“好的。”女人不知道关栽要干嘛！
关栽起身，腰杆笔直，但腿上一瘸一拐地，跛出了大厅。
“如果我不曾是悲伤的，我们怎会相遇：如果你……”唱歌的男人声音沙哑，关栽未曾听过这首的民谣，而也没兴趣感受歌中的味道，屈身把钱塞进他的帽子了。
他一回头，正好对着候机厅里画画的女人，笑了笑，使劲地挥了挥手。当女人注意到了关栽的时候，关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外面的光线有些辣，晒得人眼睛疼，关栽呆了一分钟，又钻回候机大厅。
“嘿！画家，能把我画上去嘛！”关栽半蹲看着女人的眼睛。
“这……”
“我开玩笑的啦！”关栽笑得如同外面的阳光一样，“别人当个模特真不容易，外面晒得几乎让人头晕。”
女人点了点头，刚提笔，又想起了什么，“麻烦也帮我看下行李。”
“行！”
女人脸有些泛红，从大背包的最里面翻出钱包，一路外面小跑了，直到唱歌男人那里。
关栽远远瞧着，女人停下来，浅浅地和卖艺者说了几句，往帽子里塞了些钱，面额不少，又急忙跑了回来，钱包草草塞进了挎包里。
“好了！美女你叫啥名字？你们画家真有爱心。”关栽整理了一下自己东西，感叹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的架势，“哦，对了！包挺好看的，回头我也给我女朋友买一个，好了！东西放好，我走了！拜拜！”
“安洋。”女人点头，表示感谢。
关栽四周瞅了瞅，接着一个视线死角，伸出右手，又收回了右手。
关栽走出了大厅，外面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闷热无比。关栽收好了指缝见的刀片，翻了翻卡通钱包，取出里面的现金，充进腰包，剩下的东西直接扔进了花坛里。把钱包放在背包的外侧还真不是什么好习惯，更何况还被贼看了个清楚。
“你们画家不仅有爱心，还有钱。”关栽嘀咕着，看了看时间，拨打了雇主的电话。
“你在哪？我来了。”
天桥上，关栽一直被个小家伙看着，有些尴尬。
出了机场，电话里雇主说交易可以马上进行，那关栽也不拖延，在附近找了家野鸡旅馆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 了约定的地点。
踩点对于贼的保命来说可是门必不可少的工作，他们这行交易的时候，什么鬼祟的地方都去过，但是天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小屁孩，今天你不上课嘛！”关栽一直被个小屁孩盯者，浑身都不舒服。
男孩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人，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有，项链吗？”男孩一只手背在身后，说句话满脸涨得通红。
“有事？”关栽顿了顿，有些惊讶，脑子里弹出一个想法，这家伙不会是雇主派来交货的人吧！
“嗯！”男孩得到了正确答案，过了半天才从嘴巴里面憋出了字，“这，这个东西，给你的。”他从背后递出个被揉的全是汗渍的大信封。
关栽一愣，脑袋短路了一下，这真还是雇主的人。他愣愣地接过信封，掂了掂，里面似乎是一些纸质的资料，还挺厚实，“小朋友，谁给你的？”
“一个，叔叔。”男孩脑袋埋了着很低，嘴里悼念着，声音小的可怜，“还有，我要，项链。”
“叔叔？”关栽估计这个小男孩只是雇主随便找的的临时工，他本人不知道在那个角落偷瞄着这场交易，“熊孩子，等等，让哥哥先看看货！”
男孩不情愿地回答了一句，“嗯！”
关栽扫了周围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也没有理会着匆匆而往的人群，毫不避讳地坐在肮脏的阶梯上，撕开信封，拖出里面崭新的信纸。
这个他拿了自己15年的悠闲生活换来的玩意儿。
【1999年G市A区的那场大火，火从望木街，一直烧到安南桥，死亡人数七人，建筑结构老旧，多是木质，引火极快，大火于第二天凌晨五点被基本扑灭，死亡的七人，为：管翼，管扬，慕舞……
管翼，生于1964年，死于1999年，死因，他杀，后尸体被焚毁。身份，0号。曾参于了审判之战。
管扬，管源的哥哥，生于1991年，死于1999年，死因。他杀，后尸体被焚毁。
慕舞，管翼的妻子，管源的母亲，生于1963年，死于1999年，死因，他杀，后尸体被焚毁。
当年A区纵火者，十六号，十三号，十五号。十三号和十五号分别于，2004年和2005年相继去世，十六号生死不详。
……
十三号，名字不详，生年不详，死于05年的登山事故。
十五号，莫诀，同样死于05年的登山事故。
十六号，安山，生于1973年，身死不知。】
文档的最后还有一张巨大的配图，是当年的火场，三人在火中逃窜，两个人只有背影，还有一个人回过了头，看着拍摄者的镜头，带着一张恶鬼面具，青面獠牙。
三个“他杀”，对于关栽来说有些刺眼。
“只有这些了……”后面的文档全是白纸了。
关栽已经按照交易得到了他想要的，当年火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这三个“他杀”的字眼刺激着他想知道更多，而且当年父亲参见了什么战斗，连累了整个家，而且这些用编号代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些都一概不知。
男孩抬头，眼睛全是不安，“恩……项链。”
“行，当然会给你，小家伙。”关栽在背包里面翻腾了一阵，他还想知道更多，但又怕雇主翻脸，直接把微型追踪器夹进指缝里，首先得把雇主找到才行。
男孩等着有些不耐烦了，更多的却是担忧。
“呐！瞧你那样子，还怕我反悔不成！”关栽在把那条项链递过去，顺势就把追踪器贴在了项链的不起眼的地方。
男孩如蒙大赦，“谢谢，叔叔！”
“对了，小屁孩，你叫啥名字？”
“介桐。”
“接通，什么鬼名字？”关栽没听清，一本正经地命令着小孩，“对了，让你带东西的那个叔叔哪？带我去看看。”
男孩又开始扭捏起来，有些犹豫，声音依旧唯唯诺诺的，“借，借个电话，叔叔让我，给他打电话。”
小孩子真好骗，关栽想都没想，一咕噜把手机塞到了介桐手里，“小家伙，会不会用手机，要不要叔叔教你。”
介桐嘴巴嘟得老高，有些不服气地按着号码，“会！”
“喂，叔叔，项链，我拿到了。”介桐对着电话另外一头，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大段话，最后嘟哝了一句，“嗯，再见。”
关栽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上的档案，想着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把自己都要忘干净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最后那张照片就像是当事人也在场一样。
“再见，大哥哥。”男孩完成了所有的任务，道了句谢，撒欢地跑开了。
关栽低头看着手机上移动的跟踪系统，寻思等小孩再跑远一点在追上去。虽然这样的做法显得有些不堪，但是有些事情都是无法选择了。
翻了翻通讯记录，检查介桐打的电话和雇主留下的是否一致。
“艹！小兔崽子。”
手机顶端显示的几个大字——牧老狗。
关栽直接愣在了原地，连追那个小屁孩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下他算是完蛋了，在这个城市，关栽银行卡都不敢用，就是怕牧老狗嗅着味道一路追到这里来，现在倒好，一个电话直接把对方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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