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反抗与镇压•笑着活下去

  • 作者: E伯爵
  • 更新时间:2016-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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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想吐了……

虽然他并没还有吃多少东西,应该说从昨天晚上八点钟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但他还是一阵阵地反胃,甚至真的发出了干呕的声音,一阵阵酸水涌上喉咙。更糟糕的是,身子下面的马鞍硬邦邦地顶着他的胃部,仿佛是要磨穿个孔。

戴维终于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酸水,眼泪都涌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他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出生、长大,习惯了一个尊重人权的环境。就算是在上学的时候因为太书呆而被一些人欺负过,可那也不过是丢番茄酱或者把作业缠起来这样轻飘飘的玩笑。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可以对同类做出残酷的事儿,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过就是在跟着前面那个暴君在沙漠中行走的时候多说了点儿哀求的话,可他连自己的嗓子也说得沙哑了。是,他的确尝试过弄断手上的绳子,甚至用牙齿咬,可绳子没断不是吗?当然了,他躺在地上装昏倒只有一次,为此还被马拖了几米呢,手臂和脸颊上都擦破了。

好吧……也许他不该试着攻击血狼。可是,他是个俘虏啊,俘虏难道不应该努力试着逃跑并奔向自由吗?

这些事情都是符合逻辑的!

《桂河大桥》《坚不可摧》《哈特的战争》……所有的电影都在阐述这个道理!可那个野蛮人都不懂,他狠狠地给了戴维一拳,然后就不由分说就把他的双脚也捆起来,用可怕的力道将他脸朝下地丢上了马背。戴维如同一头死猪般被马儿驼着,从夜晚走到天亮,从寒冷得发抖到热的冒烟,他哀求过,威胁过,也许诺了金钱,甚至愿意给印第安人做洛徳镇的内线,可血狼完全不理会他,只是拔出短刀挥舞了两下。

戴维精疲力竭,完全绝望,他愤怒又委屈,难受又悲伤,终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这个时候血狼勒住了马,然后来到戴维的身边,一下抓住他的后衣领,像掀翻一只麻袋一样将他拽下了马。戴维重重地摔在沙地上,尘土飞扬起来,铺满了他全身,他大声地咳嗽着,却没法爬起来。他用手抹了把眼睛,脸上顿时一塌糊涂。

“你可以休息一下。”血狼对他说,“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到哪儿?地狱吗?”戴维声音沙哑地说。

“我们的营地。”血狼心平气和地说,“也许那里是你的地狱,但对于我们来说,那里是家。”

“我也想回家。”

家,甜蜜的家……纽约那个。

戴维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么容易流泪。”血狼皱起眉头,“就算是我们的孩子也不会!”

“既然……”戴维哽咽了一下,“既然上帝让人拥有泪腺,那哭一哭也是……很合逻辑的……”

要是安德鲁神父听到他的回答一定会感动得拥抱他吧。

“毛嘴子的上帝是个邪神……”血狼在戴维的面前蹲下来,“你们到来以后,杀了我们很多勇士,把我们从家园里赶走,你们都说那是上帝的旨意。你们的神让你们崇尚杀戮,并且还砍掉树木,挖开大地,他一定是在黑暗中诞生的邪神。”

他的英语有些语法问题,并且带着很古怪的口音,可戴维却无法反驳。他明白白人西进运动中印第安人遭遇的灭顶之灾。但他还是委屈地嘀咕:“上帝生在哪儿这件事我觉得你可以和洛徳镇那个穿黑衣服的金发家伙讨论,我甚至可以帮你介绍一下,但我一个印第安人都没伤害过,我也没打算伤害任何人。”

“你也朝我们开枪了。”

这次总不能说是“你们先动手的”了,戴维词穷,在开火这件事儿上他只是听到卢卡斯警长的命令条件反射而已。但是现在要跟一个没有接受过现代生物学教育的印第安人说巴普洛夫的狗实在太艰难了。

“在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我都是朝天上射击的,”戴维急中生智,“你看一看就知道了,那破枪连准心都做歪了,什么也射不中。所以我是清白的,我们完全不是仇敌,你没有必要这么防着我。”

“你见过狼放走它的猎物吗?”

“实际上我连狼都没见过。”

他终于成功地噎着了对方,戴维看见血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接着他站起身来,又嘀咕了几句,向马儿走去。

“你又说我是白痴,我听见了!”戴维大喊,人格侮辱有一回就够了。

“不,”血狼背对着他说,“我是说,为什么毛嘴子会让你这种笨蛋参加战斗呢?”

笨蛋是白痴的亲戚,所以依然是人格侮辱。

“我只是个……”戴维顿了一秒,他该怎么定位自己的身份呢?不能太离谱,又不能完全没用,否则无法说服眼前精明的猎手。

“我是个医生,”戴维说,“队医,嗯,你知道白人组队出门的时候,总得有人补血——我是说预防着受伤和照料伤口。”

“医生?”血狼显然对这个说法感兴趣,“你的意思是,你会祈祷和治疗。”

“这两件事儿分工不同,不过在洛徳镇安德鲁神父管前面那个,我……可以对付后面那个。”

好歹我当过童子军,读过野战生存手册,还在社区的诊所做过义工。

血狼又拔出了他的短刀!戴维脸色发白:天啊,难道他说错了职业?医生不是最受欢迎的职业吗?等等,在游戏里要打败对方的确是应该先干掉能恢复HP值的人……

要不是手被捆着,戴维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但血狼却用短刀割断了他脚上的绳子。

“起来吧。”他说,“医生不必受到如此对待,只要你答应也同样医治我的同胞。”

就算你要我做全身按摩也没问题啊!戴维心中狂喜,连连点头。

血狼扶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甚至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土。“我尊敬每个照料病人的医生,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我回营地,我就不会再捆着你。”他说,“如果你能为我们的人解除痛苦,我甚至可以解开你的手。”

“我一定会的。”戴维说,有个骨折或者止血、消毒什么的活儿,他还是可以干的。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趋向缓和,他们友好地相互点头,定下了承诺。

血狼用手搭着凉棚远眺,然后看看地上的影子。

现在他们已经走出了全是细沙的地方,进入了一片泛红的隔壁,虽然已经干旱、炎热,但植物却多了起来,高大的仙人掌和尤加利树,还有一丛丛的灌木。如果接着往前走,戴维毫不怀疑他们将更加接近一片绿洲。戴维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是怎么从宿营地跑出来的,加上被血狼捉住以后行进了那么久,他再也找不到原来那条干涸的河床了。实话说,就算这个时候血狼放他走,也许他也没法回到洛徳镇。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说不定警长还会跟印第安人交换俘虏。对了,钱钱呢?他有没有被捉住……

“我能喝点儿水吗?”戴维指了指血狼的马鞍。

血狼把水壶解下,却无意松开戴维的绳索。好吧,就让你来伺候——怀着自我安慰的想法,戴维张开嘴,让血狼把水流倒进来。

他又活过来了,就像晒干的墨鱼干重新泡够了水,就像冬眠的蛇被农夫的胸膛温暖,这个感觉简直让他的眼眶又要再一次湿润了。

但就在他感动的时候,水流断了。

血狼捏着皮水壶站在原地,微微侧过头。

“怎么了?”

血狼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很快,他放回水壶,把耳朵贴到脚边的一块岩石上,仔细地倾听了一会儿。

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啊,戴维四处张望。还没等他看到一只野兔或者一只狐狸,血狼已经把他推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一手握住戴维坐骑的缰绳,一手握住自己的。他嘴里发出响声,催促着马匹开始小跑。

到底怎么了?戴维纳闷儿,也许是救兵?不,他可不能抱有太美好的期望。此时此刻,能不被放在马背上驮着走就够了。

戴维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马儿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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