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阳

  • 作者: 槭树
  • 更新时间:2016-03-11
  • 字数:3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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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高考制度重见天日。成千上万的老少学生,一群在冰天雪地里寻找希望的人,交替马车、牛车、拖拉机、公车……涌入各地的火车站,奔向北京。

h市城站火车站始建于1905年,当时称“清泰门站”,拥有江浙最早的一条铁路,最长国人脸的一条铁路。恰逢收回路权和商办铁路运动高潮,英朝向清廷提出修建hn及sh甬铁路,签订《苏h甬铁路草约》,但浙、苏两省拒承认该约,分别成立商办公司筹集资金,准备自建铁路。

本来sh甬铁路和h州毫无关系。江苏段起点从苏州变成上海、浙江段终点从宁波变成h市是一段机缘,h市站把艮山门站房推倒迁到清泰门是一段机缘,阴差阳错也命里注定。火车站后来迁到了城墙里面,改为“城站”,城中之站。

七十多年历史的城站见惯了离合的场面,只是今天的所有乘客都多了一个行李,书。

男孩和别人一样,平头,眼镜,绿军装蓝裤子,捧书。母亲也和别的母亲一样,拉着男孩嘱咐着,尽管男孩都已经知道,她也知道男孩已经知道。至于父亲,好像也都是一样,沉默不语收拾着男孩的行李。

“知道吗,到了那边自己要小心!有人来搭话别理,多半是骗你们这种学生,刚到人生的很,容易上当。”

“我又不是没出过门。”

“这不是要去外地吗,你去过外地吗?你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还好意思说。”母亲埋怨着儿子,“好好准备,这次的机会能有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恩,都看了这么久的书了,都准备好了。”儿子说着笑了起来,想想这一个月来的恶补,没日没夜,终于要有结果了,激动开心下也有点怅然。

“也别光顾着看书和考试啊,有空和同学也聚聚,在外面以后少不了他们帮助。记得衣服和裤子都……”

叮——铃铃!发车钟响,母亲被吓了一跳,不住的流泪,父亲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行李交给了男孩,拍拍他的肩,似安慰似催促。

男孩转身登上车了,“子桓!要小心!考好就回家,回家妈妈等你啊!”母亲不甘心地喊出最后一句话,而父亲这时终于开口了:“走吧,孩子自己明白事了。”声音浑厚低沉,只是有些颤抖。

车上,男孩左顾右盼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来。“小伙,挪挪你的东西。”车务员大婶喊道。

“哦,哦。”男孩抬起头,一看,旁边是一位明显有些发福的大婶,穿着宽大的军大衣。隔着军大衣,咦,后面是一个小巧的身影,安静站在那里。

男孩急忙起身,整理好之前乱摆放的东西,尽力理出块地方,“来吧,好了,放这里吧。”这时候的一般男孩也羞涩,都不敢正对着人家姑娘家讲话,男孩匆匆理好行李又匆匆坐下了。

“这不是能理好吗。小伙子要勤快。”大婶话多,见整理好了还要批评教育一下才走开。没了阻挡,身后的身影就走到了前面,大大的眼睛,真是大真是有灵。不是说别的地方没有特点了,只是谁一眼都立刻集中到女孩的眼睛上了,清澈,灵动,眼底有一泊泉水波澜的样子。

她是那么的漂亮,男孩只一眼就低下了头。女孩的行李有些多,勉强的一件一件搬到上面,到最后几个麻袋实在搬不动了。男孩虽然不敢盯着她,可也偷摸关注着,看到这个情况,赶快帮着接过那些麻袋,男孩也不壮实,其实这个年月里谁能壮实呢,他托举着麻袋,手忙脚乱。

“这个放这里,对,叠上去。”

“那个移过来一点,会倒的。”

“别把这两个放在那里,都是干粮要压坏了。”

行李实在是有些多,两个人还是好不容易才放好,这时候都微微气喘了。男孩一屁股就坐回了座位,揉揉肩膀,“别说,还真沉。”

“恩,谢谢,谢谢。”女孩连忙道谢,同时摸索着口袋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给,吃吗?”

“啊,你怎么有糖?”男孩没怎么吃过大白兔,有些惊讶。“这很贵吧。”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海拿来的,别人送给我们家的。吃吧,我还有。”她把糖递到了男孩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看,好多口味呢。”

男孩咬开包装纸,含糊不清的说:“这糖我知道,以前沪城爱皮西果厂卖的,和英朝那个牛奶糖味道一样。”“哦?”女孩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糖还有名堂。

“那时候是仿制英朝牛奶糖的,一开始包装上用的是米奇老鼠,后来改成了白兔子。”男孩说,“我们国庆十周年的时候,还被献上去做献礼产品呢!”

“你知道的好多啊。”

“哪里,就是平时没事喜欢瞎逛瞎看。”男孩真是腼腆,挠了挠头,吃糖不说话。

“我从小就爱看书,但是没办法,爸爸不要我读书,说读书不实在。”女孩笑笑,继续说,“还好,现在邓先生恢复了高考制度,所有的中学生都有了前途。”

“我跟爸爸说,我要去高考,他不肯,我说我不管,一定要去,家里的事我不喜欢。他不同意我就和他耗。”女孩继续在说,显然感到了自己的无赖行为,她嘿嘿一笑,“他硬是最后被我磨同意了,不过只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考不上就算了。那时候刚夏天,我就拿来各种书和资料,天天坐在院子里看。等到下午热了,就躲到树荫下面去,晚上天黑了,就回屋里继续看。”

“我也一样,多少年没正经有时间看书了,前几个月拼了命的借书抄书。”咦,高考不是10月份才通知的吗?就算我们家知道的早也要9月了,她记错了吧。

“对了,你看过数理化自学丛书没?”女孩兴致勃勃的问,“上面有很多例题,解题过程也很详细,我觉得挺系统和严密的。”

“啊,你有这本书吗?我一直想看的。我们那里新华书店一到就被买完了,我排队太晚了。”

“没事,那你先看看吧,反正还早呢刚发车。”

“好,那谢谢了啊。”没想到这里还有机会看到新资料,男孩高兴,双手不自觉摩擦着裤子。“对了,你的书好像挺多嘛,那些麻袋里都是吗?”

“恩,都带来了,等到那边再看看。”女孩把之前提的书翻了出来,拿给男孩。

两个人都很投入,男孩仔细看书,开始找出纸笔做例题,女孩靠过去和他一起讨论,小声交谈着。一起学习的两人没有发现,或者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没有发现,天上,有一颗“太阳”落了下来!

巨大,燃烧着的火球,只能让人联想到太阳!

天有多辽远?“太阳”刚才还是绿豆点大,现在已经是磨盘大了,还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火车有多快?再能跑的兔子也逃不了鹰的追捕,这就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失落认命。

这个不速之客来势汹汹,划过的天空到处留下了烧焦的痕迹,四逸的热量映的周围一片的云泛着紫红色的光。火烧云,火烧云,何止是云,整块天空都伴着“太阳”燃烧起来了,光与热不能分清,交杂在一起告知我们它所蕴含的力量。

终于,再迟钝的人也发觉不对了,整列火车不自觉抖动起来,车窗外面还可以看到铁轨升起的焦烟。即使隔着还有几千米,火车也不能承受“太阳”的压力。

先是两边的人,看到了上方不断迫近的“太阳”。“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有人叫起来,吸引了全部乘客的注意力。大家靠拢在颤抖车厢的窗边,诧异地相互对望。

“不对!向我们冲过来的!快!快躲开!”不到一秒钟,从诧异变成了疯狂。要火车变道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大叫着咒骂,不断拍窗拍桌,就像是被困住的一群野兽。

一会儿,眼见着“太阳”已到跟前,疯狂又演化成绝望,再没有力气喊叫,所有人瘫坐坐在座位上,有人嘀咕母亲的名字,爱人的名字,也有一些年纪稍长的嘀咕儿女的名字,有人甚至开始试图离开行驶的火车,不过这无外乎另寻了一条死路罢了。

“我们会,死吗?”女孩的眼睛,即使这时候也没有熄灭光彩。

“不会的,我保证!”男孩知道结果,但还是不忍心说穿,他第一次盯住女孩的脸,肯定的说着。

下一刻,毫无意外,载着整座城市学子的火车和莫名而来的“太阳”撞上了!车厢内唯一能感觉的,就是一个微微的冲击,然后烈焰突兀的填满了整个车厢!

男孩用尽力气,去摸索到对面的那双手,紧紧握住。女孩握住的手里,抓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两个人在残酷的现实下,认真挣扎。

良久,风烟散去,火光黯淡,被撕裂的大地上嵌进一轮明晃的圆刃,完美的弧度,完美的雕花,完美的光泽,可惜能没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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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月,离约定的日子还有4个月,约定的人数还差两个。

“现在,本台请到我国铁道部部长马国超先生,35年前,中国铁路特大事故车内乘客全部遇难,近年又不断出现各种问题,有请马部长来给我们讲讲铁道部今后的新措施。————大家好,我是马国超,我们一直坚……”

电视被关掉了。

“子桓,你怎么了?”对面的人问。

“没事,一看见那些当官的就烦。”况子桓说完,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摇摇头,“黄日华怎么了,这几天泡的咖啡,客人都来反应了。”

“还不是老问题,失恋了。”

“呵,这人……”况子桓笑着起身,望向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最近人多了不少,是新生们都来了吗?又是一年高考过去了啊……”

他一直看着对面,眼神却没有焦点,像是在望着很远的远方。


PS:几个关键都出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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