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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修道四十载,一柄剑,一壶酒,闲看桃花开又落……
凭生极少踏出山门。
太上玄宗就是他的一切。
所以当魔教大举入侵,当师父拿出生死签告知众弟子“今日谁为诱饵,天定”时,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捏碎了签筒。
……
葫芦里已经倒不出一滴酒了。
他拄着满是斫痕的长剑,一身血污,站在天君殿前。
门外,山道上,伏尸遍地。
更远处,攻山的魔教邪修不敢近前。
护法神使“十二摩罗”被他斩了五个,可笑的是,在场邪修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眼前这个只身挡住数千大军的太上玄宗弟子姓甚名谁。
他也很惊讶。
修道四十载,除了下山灭过几次妖,这是他第一次正经与人动手,没想到……
也许现在的自己,比师父还强吧。
他不禁想。
“阁下难道看不出来,你只是道门弃子!”一名被削去耳朵的“摩罗”护法高声道。
他不语,只是抬起头。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如山如城,突然,一声雷霆巨响,亮白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千百条电龙在云中翻涌。
“九霄天罚阵!”那名“摩罗”护法见状,大惊失色。
“我是弃子不假。”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也是诱饵。”当啷!长剑落地。浑身再也凝不出一丝灵力了。
九霄天罚阵已成。
他的任务,完成了。
那日,四千正派修士合围三清山,待魔教邪修尽数入内,发动天罚大阵,引下雷瀑。
以天君殿为中心,方圆十里化为焦土。
太上玄宗弟子方天远以身为饵,诱杀魔教精锐,自此,道魔之战尘埃落定。
往后许多年,依旧有人对那个“问道山中无人知,一朝剑出天下惊”的传奇修士津津乐道,然而无人知晓,那天雷瀑落下来时,方天远在生死刹那,悟道了。
他悟出了太上玄宗至高妙法——阳神。
肉身,被不下于天劫的雷瀑化为飞灰,但他的阳神却飘出三清山,遁入大道之外。
恍恍惚惚,不知道在法则被剥离,纯粹由“无序”构成的混沌世界里漂了多久,突然一道光迎面撞来,激醒了他沉睡的意识。
“成功了!主上复活了!”
“伟大的灰山大公在上,您忠实的使徒终于重归人间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说的是另一种语言,但奇怪的是,方天远居然听得懂。
魔力,尽管现在他还不熟悉这个词,但包裹着他,由魔力构成的粘液极速蒸发,不一会儿,他从一口石棺里直起腰。
一群黑袍人围着石棺,当看到他时,笑容全都僵住了。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根本不是他们的主上,是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头发乌黑,长短及腰的……异邦人?
同样愣住的还有方天远。
先前还平静地迎接天雷轰顶,然而如今,眼前却出现了一间覆盖着荧光苔藓的石室,他不着一缕地坐在一口棺材里,被一群深目高鼻的西域大汉围观?
沉默在石室内流转,几秒后,他茫然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一开口,用的是从没听过的异邦语言,这让他感到惊讶。
“他,不是主上。”一名虬髯大汉怔怔发呆,突然拽住身旁矮个的衣领,怒不可遏道:“艾德,你这王八蛋!你不是说仪式没有问题吗!”
“摩尔根,你、你先松手。”艾德挣脱束缚,咳嗽了几声。
“不可能啊,仪式的步骤我已经来回检查了三个月,不应该出现问题的!”他比摩尔根还震惊,就像期待了十个月,不断猜测自己老婆怀的是男是女,结果最后生出来的却是个兽人种……顷刻间让人陷入隔壁老王式的自我怀疑中。
摩尔根转过头,正好看到方天远从棺材爬出来,半只脚还在棺内,一颗锃亮的屁股蛋对着众人。
“那个,各位……”他本想说“道友”,结果发现脑子里的异邦语中并没有这个词汇,于是道,“各位朋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抓住他!快抓住他!”艾德大喊道,只有抓住这个异邦人才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天远见状不对,扭头朝出口狂奔。
石室外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和他家乡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是由大块大块的方石砌成,高耸且威严,覆盖着荧光苔藓。
方天远感到脚下虚浮,道境严重受损。
“这些人应该是邪修吧。”他上气不接下气,心想,当即做出决断,朝身后追兵,抬起右手。
“掌心雷!”
道门雷法激射而出。
一道雷霆。
一道弱小的雷……
一道非常弱的电弧啪的一声,打在摩尔根脸上。
摩尔根脸皮一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道弱雷顶多只能麻人一下下。
方天远:“……”
“无上天尊啊,我的雷法怎么会变得这么弱!”方天远心中大惊。现在他施展出的雷法,威力低到令人发指。
“雷霆?”摩尔根摸着面皮,“这人是光明神教的圣职者?”
“你问我我问谁去!”艾德焦躁且暴怒,他从挂在身上的布口袋里拿出一个骷髅头,“阴影骷髅!”他一边摩挲着骷髅头,一边念咒。
浓重的黑气从骷髅头中溢出来,倾泻在地,俄顷,六个由暗紫色的魔力构成的骷髅士兵从阴影中站起来,手持刀剑,冲向方天远。
大概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原因,它们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跑到方天远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疾风步”极耗真气,渐渐的,方天远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慢下来。
就在骷髅士兵即将抓住他时,突然——
“光明主神米亚格罗斯在上,您谦卑的仆人请求您降下制裁的圣光!”
话音刚落,前方暗处突然亮起一道强光。
那些骷髅士兵就像掉进沸水的雪团,瞬间被强光融化。
众人下意识停住脚步,捂住眼睛。
通过指缝,方天远看到前方站着一名手持圆型镜盾的佝偻老者,在他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短发,壮实,左脸颊上有刀疤,身穿铠甲,背着一把双手巨剑。
女的留着金色发辫,穿蓝纹白底法袍,手持镶嵌着蓝宝石的手杖,胸前大气磅礴,“凶相”可怖!
一见黑袍人,她切了一声:“黑魔道。”
艾德半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模样,回切了一声:“该死的冒险者。”